正当他们准备回去之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叫住他们：“你们是？”
季之涵转过身来，看到一对身形年迈的夫妻，他们和李明有七八分相像，应该是李明的父母。
季之涵解释道：“我们是李明在青川精神病医院里的同事。”
听到李明这个名字，老人浑浊的眼瞳中忽然涌现出一丝泪光，他神情激动地抓住季之涵的手臂，问道：“我儿子，他现在还好吗？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申请进入青川精神病医院，但教会那边总一直没落下审批，说是那边在研究一个大项目，闲杂人等不能进入，但到底是什么样的项目啊！一搞就搞三年！不过现在好了，你们来了，我想李明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吧？”
他用期盼的眼神看向季之涵，眼中的炙热情愫犹如骤然爆发的山洪，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
季之涵陷入了沉默之中。
经历这么多事后，他现在终于能够充分理解李明当初的那句话。
“没有人愿意变成异种。”
李明如此，阿美、路明、小鑫、向晚、徐东东、侯强、顾瀚也是如此。
在成为异种之前，他们首先是个人。
感受到弟弟情绪不佳，季之澜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但这个动作并没能让季之涵的心情有所缓和，他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老人那双充满殷切和期盼的双眼。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实相告实在太过残忍，但他也不想骗他们，他怕这对年事已高的老人会继续像现在这样，日复一日地等下去。
见他陷入沉默，一旁边的老太太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勾起一道无奈的笑容，轻轻的拍了下老伴的手臂：“你别这么激动，都吓到人家孩子了。”
老头这才注意到自己正死死地抓着季之涵的手臂，甚至在他手上留下了狰狞的红痕，他立即松开手，不好意思道：“抱歉，太激动了。没有弄疼你吧？”
“没事。”季之涵摇了摇头，嗓音沙哑地回答道，“李明……李明他的情况有些特殊，那个项目需要他全程监制，还不知道要花费几年时间才能将他释放……他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因为思念他亏待自己，还有就是，他希望你们不要继续等下去了。”
“这样……啊。”老头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迷茫。
“但只要活着，总会见到的。”他抬起头来，遥遥望向东南方向，那是青川精神病医院所在的方位。
气氛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之中，还是老太太最先打破了眼下的尴尬局面：“小伙子，你们来这，是为了找阿茵的吗？”
阿茵应该就是李明的妻子，虽然李明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她的名字。
季之澜点了点头：“李明给我们了这个地址，让我们给他的妻子送点东西。”
老太太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阿茵已经搬走了……”
季之涵和季之澜根据老夫妻提供的地址来到阿茵如今的所在之处，相比起雨花街的环境，这里要破败许多，房子挤挤挨挨地拼在一起，放眼望去几乎全是紧挨着的门扉。
阿茵的家就在众多房子之中，门上刷着粉绿色的油漆，与一众的灰黑色调显得格格不入。
季之涵正想推开门，就见阿茵推门而出，身后还跟着一个正在蹒跚学步的小姑娘。
“妈妈、抱。”小姑娘张开肉乎乎的手臂，扑入阿茵的怀中。
阿茵笑着将她抱了起来，尽管她已经不再年轻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她做出这个动作，但她还是忍着腰间传来的痛楚，竭尽全力地满足女儿的要求。
“妈妈、爸爸、两个！”小女孩指着季之涵和季之澜的方向的方向兴奋地喊道。
阿茵朝着他们露出一道歉意的微笑：“抱歉，这孩子出生就没有见过爸爸，所以她见了谁都觉得是自己的爸爸。”
季之涵：“她肯定很想念自己的爸爸吧？”
阿茵笑道：“是啊，明明我才是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抚养长大的人，但她却还是天天找爸爸。”
季之涵：“她的爸爸呢？”
阿茵望向坐落在不远处的青川精神病医院，语气中透出几分忧伤：“她的爸爸就在那里，他是一名优秀的精神科医生，几乎为他的事业奉上了全部，原本我还以为，只要熬过今年，他就能出来了。但看样子，他大概回不来了。”
她不是消息闭塞的老人家，她很清楚青川精神病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