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在章囚身边也算有年头了,自从玉大人带着人回来后,章大人就没怎么笑过。难得有个机会,也算是给自己大人出口气。
墙后嘀嘀咕咕岁月静好,门前的章囚却是发作不得。东庐街的孙郎中是自己人,方子开了,玉流药也喝了,他没有再留下的理由了,只能道:“我明日再过来,你……好生照顾她。”
“我知道,不劳章大人费心。”
屋里躺着的玉流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浑身不得劲,五官都蒙上了一层的沙砾,什么都是混沌的。
脑子很疼,喉咙很疼,药里不知加了什么,药效上来,本来疼得死活睡不着,后来竟也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脸上似乎凉快了一些,她拿脸颊蹭了蹭,记忆飘到了从前。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生过这么严重的病了,上一次病成这样,她还没离山。
因为讨厌吃苦,所以每逢生病都很不听话。她还小的时候师父能直接动手给她灌进去,后来她大了,师父是一刻都忍不了,转头就把宋繁声提溜过来:“你,想办法,让她把药喝了。”
宋繁声:“师父,你高看我了。”
李长庚不管:“我去逍遥阁了,她病好之前我都不会回来的。”
宋繁声屈服于李长庚蛮不讲理的强权,心疼又心累地开始哄玉流吃药。
玉流烧成浆糊一样的脑子晕眩,人偶似的靠坐起来,身边坐着的是谁她都看不清。
“师兄……师兄……”
“嗯……我在。”
“师父呢?”
“师父……也会在的。”
第53章 捡小狼
◎“狼不能当狗养吗”◎
十六岁的玉流挺着小身板,有礼貌地敲响李长庚书房的门,清亮道:“师父,有空吗,我有事和您说。”
玉流十五岁之后便很少会有这样有求于人的情态,李长庚觉得稀奇,放下手里的书:“要为师做什么。”
“额,就是,这个您觉得该怎么办呢?”玉流束着手,移开半步,身后跳出来一头小狼。
半大不大,灰粽的毛发蓬松,狼耳垂着,怯着身子抱着玉流的裤脚,看着亲人可爱,眼神却黑亮得惊人,牙齿爪子更是尖得厉害,李长庚只用一眼就可以想象它在夜里幽幽狩猎的狼态。
李长庚:“为师是瞎了吗?”
“不是,”玉流替他说,“您还年轻,不至于老眼昏花。”
李长庚被玉流的诚实堵得一口气咽不下:“罢罢罢,这头狼哪里来的?”
“我捡来的。”
“什么?”
“山谷那边。”
小狼的由来还得从几个时辰前说起。
天都还没亮透,散养在院子里的雄鸡准点报晓,熬了一宿研磨剑法的玉流绝望地钻出被子,呆滞地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勉强醒过来一点。最近枯水期,她得趁着早上还不太热,去给宋繁声那棵种了几年还不会开花结果的桃树浇水。
“哈……啊呼。”玉流打着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提着水桶一边大骂宋繁声,要不是借此可以练点基本功,她早就把这棵光棍几年的树给砍了。
玉流浇完水,坐在树下喘气,她不是累,而是困,额头突突地疼,像是被碾压过一样,身子根本吃不消底子里的倦怠。
玉流痛定思痛,暗暗发誓,今晚决不能再熬夜了,想着,眼皮就撑不住了,后仰着躺在树荫下,眯眼避开叶隙间的光,只消片刻,便睡了过去。
浅浮的睡梦中,似乎一道身影缓缓靠近。不熟悉的脚步,不熟悉的声息,不熟悉的香气,她很想看看是谁,但是她醒不过来。
影子停在身前,很温柔地摸着她的脸,而她则是被鬼压身了一般,睡得更深,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头小狼在舔她。
她同小狼大眼瞪着小眼,没有惊慌尖叫,而是在思考那道像是鬼魂的人影。
半晌,她否定了这种想法。万丈峰山陡路险,除了正山门,常人根本不可能从其他的地方进来,更不可能来到这处的山谷。
至于非常人,这里才死过人,短时间内不该再会有人这么不长眼。她应当是睡得不安,误把树的影子当成了人。
“去,”玉流往后挪了点,学着师父驱赶偷吃小米的鸟雀的样子,对着小狼摆手,“去去去……”
李长庚打断笨蛋徒儿的笨蛋举止:“然后呢?”
“然后,”玉流抿着唇,“然后它歪了歪脑袋,嗷了声,抱着我的腿死活不松爪子了。”
玉流总结:“我只能带它过来了,经过就是这样。”
李长庚无奈地拍着自己的脑门,又问:“母狼呢?”
“说来您可能不信,我没见着,而它,”玉流指着小狼,“凭空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