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光拿着帕子擦净手中的墨汁,方才那抹迟疑因着鄢容给她递过帕子的动作,削减了不少。
她将那帕子攥在手中,心中纠结了半晌,终于开了口:“鄢容。”
后者似没听到一般,并不应她。
虞清光自然能料到鄢容会无动于衷,本来她也没指望鄢容会立刻应她。
若是鄢容突然看向她,反倒会让她有些急促,如此这般,也正好方便了她说话。
她抿了抿唇,又道:“对不起。”
“我不应该骗你,”她顿了顿:“我也不应该利用你对我的信任来伤害你。”
说到这,虞清光忽而想到那日,鄢容伏在她身上时,咬着她的耳垂,问道——你就这么恨我吗?
虞清光又补了一句:“我也……没有恨你。”
话落,屋中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虞清光看到鄢容将手中的信放下,终于抬眸看向她。
他眉宇疏淡,仍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
虞清光抿了抿唇,继续道:“我娘都告诉我了,是你救了他们……”
说到这,虞清光忽而有些语塞。
她不知道要如何继续开口。
她爹娘遇刺的事,鄢容很显然是提前有所准备的,因此才会第一时间赶到,救了她爹娘。
甚至连她险些中箭那次,浅桥说若非是鄢容,恐怕她早就——
虽说并未说完,但即便是猜测,虞清光也知道浅桥的意思。
似乎一直都是鄢容在护着她。
虞清光想问问鄢容到底知道了什么,可偏生这话到了嘴边,却又问不出口。
亦或是说,如今这种情况下,本就不该问这些话。
鄢容见虞清光面色为难,看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便问了句:“说完了?”
虞清光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便僵着没动。
鄢容收回视线,拿起狼毫,不再看她:“若是说完了,就请回吧。”
虞清光没想到鄢容会如此开口,她愣了一瞬,连忙开口道:“我……”
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四年前她也不是没有同鄢容置气的时候,那时她知道鄢容并非是真的生气,因此她也乐得去哄他,缠着他,在他耳边不停地聒噪,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公子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
鄢容被她哄着哄着,自己便会忍不住先败下阵来。
偶尔有几次,鄢容的确是生了气。
可虞清光知道要如何去哄他,她知道鄢容最受不了她的软磨硬泡,因此自己服个软,撒个娇,再认个错,即便是天大的气,鄢容自然也就被她磨了过去。
可如今却不同,鄢容并不是因为别的生气,而是她三番五次的欺骗他。
她甚至都不敢学着之前的模样,低软下声音再来去哄他。
虞清光掩下袖子底下的手微微用力,她掐了掐手心,只能小声道:“……对不起。”
同那晚一样,她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话落,鄢容将手中的狼毫啪的一声搭在了在笔搁上。
他抬眸,再次看向虞清光,冷冷道:“虞清光,你就只会说对不起?”
第48章
鄢容这般开口,倒是让虞清光连最后能说的话,都吞进了口中。
确实如鄢容所说,她除了对不起,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她看得出鄢容正在气头上,自然也不敢乱说话,只好再次闭上了嘴。
屋中重新陷入了沉默。
虞清光不说话,鄢容自然也不再看她。
他将狼毫重新拿起,蘸了些墨,拿出了一张干净信纸。
虞清光就立在一旁看着,只见鄢容在信纸上写了一个字后,便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是鄢容写错了,还是如何,久久没能再下笔。
那狼毫的杆是黑玉所制,捏在手中泛着温润的色泽,衬的鄢容手指修长又骨节分明,那捏着狼毫的指尖微微用力,透出些白。
半晌,鄢容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进画缸中,又拿了一张新的,头也不抬道:“你若无事便回去。”
语气十分冷淡,当真如驱赶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虞清光攥着手中的帕子,纠结片刻,才拗声道:“我不回去。”
鄢容只是淡淡道:“随你。”
就这般,少年坐在桌案之后,垂眸写着信,虞清光便站在离他一步之外的手边看着他。
两人都低着头,一人低着头看着信纸,一人低着头看在另一个人。
鄢容写的是回信,新拿出的那张信纸被他写了半页的字,却又揉成了一团扔进了画缸。
而后他拿出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不一会儿,那画缸里便躺了六七个揉成团的废纸。
鼻息隐隐散过来微弱的香气,让鄢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他只得将笔放下,朝着书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