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屋内,元辞章正站在书架边,手中捧着一卷书。
神情专注。
他今日洗了头,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身后,滴滴答答滴着水。
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毛巾,李意清走到元辞章的身后,踮起脚捂住他的长发。
凑得近了,李意清才闻到他长发上的浅香。
“这是什么皂角,怎么闻着这么香?”
“是松柏。”元辞章回了一句,主动半弯下腰,让李意清更方便一些。
原来如此。
李意清一边擦拭,一边点头。
等水差不多擦到不往下滴的时候,元辞章伸手握住了李意清的手腕,牵着她走到书案前坐下。
李意清感受双肩上的重量,转头询问道:“毓心说你有事找我,是什么事情?”
元辞章“唔”了一声,专心帮李意清拆解着头上的珠冠。
半响,才轻声道:“京城诏书,年底回京述职,提前结束舒州任期。”
李意清眸中满是笑:“这是好事啊!父皇宣你回京,想来会加封你的官职。”
元辞章看着她一脸轻松惬意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诏书确实有提到加封的意味,但是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阵隐隐的不安。
“不要担心,无论是舒州还是京城,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李意清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元辞章:“嗯。”
“对了,今日我还有别的事情想和你说,”李意清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舒州盛产蚕桑,却并无纺布作坊,我倒是有意在舒州城东圈一块地……”
说到后面,李意清的声音越来越小。
今日见到江舒窈,听她说起绣房,李意清才想起这桩事情。
府城能做的营生有限,绣房的位置亦是难求。
只是现在时间紧迫,她担心自己又如城南书院一般,草草提出想法,却无法落实到位。
元辞章沉吟片刻,对李意清道:“殿下既然有这个想法,微臣愿意相助。”
不等李意清出声询问,元辞章主动道:“刚好,元家从前经营些许布坊生意,虽然没有花楼机,寻常纺车倒是有不少架。”
李意清:“那敢情好,等我知晓市面上纺车价钱,定不会叫你折本。”
她眉宇间的迟疑一扫而空,转而化作满满的干劲。
“花楼机需要匠人制作,舒州怕是不好寻,等我去信问问皇祖母和母后,应该能解决此事。”李意清语气轻快了起来,“等日后即便换了地方,江姐姐他们也可以有一个过活的营生。”
元辞章看着她认真的面容,忍不住轻笑一声。
“殿下真是考虑周全。”
连离开之后的事情,也都安排妥当。
李意清倒是不觉得,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对元辞章道:“我先去洗漱,你帮我写书函目首。”
元辞章应了声,提袖磨墨。
墨水在砚台中缓缓晕开。
李意清走到门边,忽然听到元辞章的声音:“对了,写往何处?”
“京城皇宫,”李意清手扶着门框,朝他眨了眨眼睛,“花楼机的匠人,我一个人可解决不来。”
元辞章看着她灵动的表情,微微莞尔。
李意清说完,迈步离开寝屋。
偏房里,毓心正在将烧开的热水倒入澡盆,蒸腾的热气中,李意清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材味道。
李意清:“水里放了什么?”
毓心:“是杜掌柜配的药包,说是泡了之后驱寒,奴婢记得殿下到了冬日手脚生凉,现在早早泡起来,有备无患。”
李意清“噢”了一声,解开身上的衣裙将自己浸泡在水中。
药材的味道散在水中,在氤氲的热气中十分明显,可是一旦闻习惯,却是不怎么刺鼻。
毓心用手试探着澡盆中的温度,然后用一旁的木盖盖上了热水桶。
入秋之后,水总是凉的格外快。
李意清闭上眼睛,感受着毓心落在她肩上揉捏的力道。
毓心一边帮忙洗,一边往澡盆中添着热水。
“殿下,这个力道行吗?”
“殿下?睡着了?”
毓心绕到李意清的面前,果不其然看见她闭上的眼眸。
毓心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拿起布襟拧干水,将李意清的脸庞擦拭干净。
加过第三遍热水的时候,毓心才把李意清推醒。
“殿下,洗好了。”
李意清睁开眼睛,眼神懵懂,面颊被热水熏的微红。
水声哗啦。
一阵响动后,李意清披上外衫,坐在一旁的软椅上。
毓心在木柜前挑挑选选,拿出一个墨青色的小瓷瓶,打开盖子后,桂花的香味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