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徊这般说着,伸手接过了衣服,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出水许久已泛凉的手指,缓缓擦过了叶任生的手背,温热被清凉侵袭,蓦地便惹起了一阵激颤。
叶任生下意识呢喃一声“凉”后转过了头,正巧对上徐徊茫然却不失玩味的眉眼。
不知怎的,叶任生心头惶然一滞,竟忘了转回头去。
直至一抹红印自余光中晃过,她才堪堪回神,凝望向徐徊左侧锁骨之下的胸前。
后者浑然未觉般,将那替换的外袍披在身上,却在要合衣之时,被叶任生一把拉住了手臂。
“你,你这印记……是怎么弄的?”
臂上力道之大,让徐徊一时怔忡,他顺之垂眸望向身前,眉头霎时蹙起。
两厢垂眸,室内一时沉寂,唯那抹若虬若蛟,又似祥云险峰的红印,于烛火之下缭绕盘桓,栩栩欲活。
第25章 醉梦
◎鲜少与人如此肌肤相贴◎
徐徊缓缓抬眸望向叶任生,只见后者蹙眉抿唇,面色认真,眼神中的探究与打量仿若要将人刺穿。
他微微收紧了手中的袍带,声音平静地说:“是我与生俱来的……怎么了,任生兄?”
叶任生凝视着那附于人体肌肤之上,形态张扬,色泽颇有几分妖冶的印记,思绪倏尔清明倏尔模糊,若深沉雨幕之中闪烁明灭的山火,只觉熟稔万分,却无论如何也捉不住其踪影,一时纷乱不已,叫她心烦意燥。
“当,当真是奇特……”她喃喃自语。
见状,徐徊不动声色地舒展了眉头,一扯袍带将衣襟迅速合起。
“何来奇特,不过是奇怪诡异,因这印子,小弟自小不知被愚弄欺凌了多少回。”
闻声,叶任生像是从怔愣中回神,抬头看向徐徊的眉眼。
似是以为对方不相信,徐徊掀开衣袖,叫她查看手臂上的一道旧疤,“你瞧,这便是儿时被那口口声声说小弟是妖怪之人,推下山沟,叫那老松枝干给伤的。”
说着,他轻叹,“我自小与人为善,可奈何总有人人欺我年幼失怙……如若父亲尚在……”
许是提及伤处,心口沉痛难堪,徐徊眉心紧蹙,不愿再多言半分。
见此情形,叶任生缓缓匿去了眼神中的探究,语气不禁宽慰道:“贤弟莫要过于伤怀,贤弟如今倜傥之才,博学多识,身强体健,早已不是当初稚弱少年,尊公大人泉下有知,定然欣慰百般。”
听过这话,徐徊眉宇轻展,面上之悲恸难过释去了几多,“多谢兄长慰我心扉。”
叶任生轻笑过,“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人言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莫不三千苦水做甘霖,过往辛酸皆为天将降大任,待来日贤弟科考高中,定然叫他人悔恨莫及,贤弟日后切莫陷于悲戚自怜才好。”
“任生兄所言极是,小弟定然谨记于心。”徐徊作揖。
叶任生紧忙摆手作止,“唉,愚兄总这般好为人师,聒噪啰嗦,属实是将贤弟视为知己,情同手足,期盼贤弟能前途坦顺,未来光明,还望贤弟莫要嫌弃才好。”
说着,叶任生面上显出几分羞臊窘态。
“怎么会!”徐徊听过,一时情不自禁,抓起叶任生的双手,“兄长如此推心置腹,真诚以待,小弟只觉上苍有恩,百分庆幸,怎会嫌弃兄长?该是兄长来日莫要因为小弟不知深浅,蒙昧卤莽,顽劣失礼而舍弃了小弟,疏远了小弟才好。”
男子的双手宽而修长,轻易便将叶任生的双手包裹其中,不过一件薄薄的外袍便驱散了周身寒气,那方才还泛凉的指尖,如今却是温暖燥热,竟叫人不知,到底是那袍衣有奇功,还是手的主子心潮太过澎湃。
叶任生鲜少与人如此“肌肤相贴”,一时有些恍然,待神思回拢后,立马压下异样,从容自若地将手抽出,转而隔袖握向徐徊之臂腕,作那鼓舞勉励之举动。
“贤弟最是那知情识趣,善解人意之人,怎会卤莽,愚兄又怎可能舍弃贤弟。”
徐徊轻阖了空置的双手,半握成拳,“那说好了,日后不论发生何事,任生兄都要待我这般好,不许反悔。”
说着,伸出了小拇指,作拉钩状。
许是被其孩子般的举止逗乐了,叶任生噗哧笑出了声,无奈地伸出手指搭了上去,“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做过孩子气的拉钩许诺之后,叶任生便以夜色浓重,神倦体乏为由,与徐徊道过晚安,去往隔壁的客房。
遂一出门,便碰上了摸黑找来的六锣,主仆二人皆是一愣。
“吓我一跳。”叶任生眉头微蹙。
“公子,您可是叫我好找,我都快把酒楼前后三条街的客栈都问遍了。”六锣擦了擦鬓角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