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不禁拍向叶任生的臂肘,“我这今日前脚才到达江州,后脚便与兄长邂逅,实在是书里都写不来的心有灵犀,机缘巧合啊!”
“竟是如此?”叶任生喜笑盈面,“那你我当真说得上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愚兄方才还在惦念贤弟呢。”
“哦,”徐徊惊诧,“真的?”
“当然,你瞧那湖中雅亭。”
徐徊随其手势望去,“可巧,我方才正是被这娘子的琴声吸引,才登上小楼,瞧见了任生兄。”
叶任生笑道:“方才我行至此处,一抬头发现那抚琴娘子,倏然便想起了那夜你我西池泛舟时,说起的那书生与歌姬之事,正欲感慨,便听到了贤弟的呼喊,愚兄险些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那夜京都一别,在下就期盼着与兄长再度相聚,如此看来,兄长也是如此啊。”
说着,徐徊拉起叶任生的手腕,“兄长且随我来,小弟从京都给你带了好酒,今日你我定要不醉不归才好。”
不待叶任生有所反应,便被徐徊拉上了小楼。转过回廊,经过双鲤戏莲的屏风,便到了方才徐徊饮茶的窄室前。
“如此幽香沁鼻,莫非贤弟方才在饮……”
行至案边,叶任生瞧过桌上木罐砂壶,甚为眼熟,“在饮那花茶,剑刺梅?”
“任生兄鼻嗅好是灵敏,我这都还未揭盖冲茶呢,兄长便已然识出。”
叶任生摆手,“哪是什么灵敏,实在是这剑刺梅之独特香气,令人心旷神怡,品过一次,便难以忘怀。”
闻此,徐徊嘴角露出欣然,“知晓任生兄喜饮用此茶,小弟特地多带了几罐,送与兄长饮用。”说着,他伸手示意入座。
“使不得使不得,”想这剑刺梅既是生于荒芜之地,取得定然不易,叶任生连忙拒绝,“君子何以夺人所爱?”
二人于案前坐定,徐徊拣出新盏,将早已冲泡备好的花茶倾过半。
“无妨,”徐徊将茶盏置于叶任生面前,“小弟家虽不在江州,但毕竟也是江南,按理说任生兄此番南下,该是小弟尽地主之谊,愚弟惭愧,别的新鲜珍贵之物拿不出,这花茶还是有的,兄长不必介怀,尽管畅饮便是。”
说罢,伸手做邀请礼仪,“请。”
“贤弟这话便是太过客气了,”叶任生执起茶盏,深嗅过后入口,茶香盈满唇齿,微辣化酸,随之回甘无比,味蕾皆是欢愉,“当真是好茶,滋味绝妙。”
见其赞不绝口,徐徊也执起茶杯轻嗅,唇角缓缓勾起,“锦瑟遇知音,好酒逢浪客,兄长喜欢,便是这茶的福气。”
“贤弟此言差矣,”叶任生轻轻摇头,“清味入喉润烦心,能品此茶,该是愚兄的福气才对。”
听闻此言,徐徊放下茶杯,“说起来,方才我在楼上瞧兄长低眉垂首,如此碧湖美景都未曾多瞧一眼,赏那娇娘抚琴也满面忧心,兄长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闻声,叶任生面色微赧,“怎么愚兄几回窘困之相,皆被贤弟瞧了去。”
“怎是窘态,是人难免有身烦意燥,心力交猝之时,”瞧其模样,徐徊掩面讪讪,“愚弟这把子粗心浮气之人,自然得闲四处瞎瞧,难免……”
“嗐,贤弟一番关心好意,倒叫愚兄搞得如此拘谨,”叶任生挥手打断了徐徊的话,“不过是些繁琐杂事,贤弟不必挂怀。”
徐徊重新为其填满茶盏,“任生兄何不说来听听,保不齐小弟能为兄长消愁解闷?当然,倘若兄长不便,那就算了。”
此番商途上的事情倒也无有不可说之处,况且徐徊并非从商之人。
“贤弟出身江南,可曾听说过浣家帮?”叶任生捻了一块茶点。
“浣家帮?”徐徊手上动作微顿,沉思须臾,“略微有所耳闻。”
他将砂壶放置桌上,“莫不是那早年间,忠肝义胆,劫富济贫的浣家帮?”
听闻此话,叶任生眼前一亮,“贤弟知道?那这劫富济贫的浣家帮,可是如今江州的浣家帮?”
徐徊眉间微蹙,“那我就不甚清楚了,知晓此事,还是昔日家道未曾中落时,睡前嬷嬷偶然说与我的闲话。”
“哦?”
“具体我已记不大清了,只依稀能回想起,那时嬷嬷常说,从前江南西南多匪徒,多半匪徒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唯有那手执长棍,额扎蓝巾的匪徒不会欺男霸女,是好匪,且还劫贫济富。彼时西南人称之为蓝匪,但后来不知为何又改称了浣匪……”
徐徊凝眉深思几回,“貌似是那蓝巾之上刺了了个‘浣’字……浣匪曾在西南起过势,但很快便销声匿迹了,具体为何,嬷嬷不曾说过,抑或说了,如此多年过去,我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