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徊往砂壶中再添热汤,揭盖时,剑刺梅花香沁鼻,惹人心悦,“只怕口拙舌笨,未曾体及叶掌事三分好,叶掌事如若有愧,那在下还真是不知何人能当得起。”
“徐公子赤诚之人,言辞至善至臻,闻者无不心悦万分,”叶任生面上羞赧,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只是……徐公子还是莫要取笑在下了。”
“叶掌事谦虚。”
徐徊执起刚添过热汤的茶壶,将叶任生的茶盏添满,“不过,叶掌事说,昨日客栈前初见在下觉似曾相识,其实在下那日庙会初见叶掌事,也有这般感受,现下想来,该是一见如故。”
叶任生抬眸望向对方,这般时节,京都的盛阳烁光熠熠,映在徐徊的眉眼之间,总让她产生比那一见如故更甚的熟稔之情。
“说来冒昧,但徐公子之前当真从不曾去过晟州,或者在其他地方与在下相遇过?”
徐徊闻声,睫羽轻滞,随即一抹调笑浮现,“怎么,难不成叶掌事有什么旧相识,与在下长相颇为相似?”
此话一出,叶任生的脑海中,突然现出一张眉眼多情且笑颜无比张扬的面貌,随即耳际也回荡起那终日夹枪带棒的口吻,心头不禁霎时生出讨厌之情,眉心也蹙了起来。
情绪变化微妙且迅速,徐徊扬眉戏谑,“看来还是不怎么讨叶掌事欢心的人物。”
叶任生闻声回神,立时将脑海中的奇怪画面扫空,“不不,徐公子温润如皎玉,君子之姿无人可比拟,想来正是缘分至极,初见胜故,叫叶某人乱了思绪,公子见笑了。”
徐徊轻笑,“今世纷扰前生结,说不准,在下与叶掌事,乃是前世之缘。”
叶任生执起茶盏,“那,敬这般前世之缘。”
“敬。”二人以茶代酒,盏壁相碰,相视一笑。
再添茶汤,徐徊言语踌躇,终究还是按捺不下心中好奇,手抚颈项。
“方才在下就想问,叶掌事这是……”
虽说特意着了宽领口的外衣,但到底难以全然遮挡,又不能真若女子那般装点颈帕,叶任生摇摇头,“无碍,不过是被马绳缠了下。”
徐徊睫羽微眯,“在下虽一介书生,但也知晓,马绳缠颈,可不是这般情形,叶掌事如若不便多言,那就罢了。”
听他这般说,叶任生犹豫几分,随即轻笑,“倒也并非不可说的秘密,只是要真说起来,颇为难堪,恐让徐公子取笑了。”
“哦?”
徐徊反倒愈发感兴趣,“是苦,不故作怜悯,是乐,不故作戏弄,叶掌事于在下面前,尽管畅所欲言,不必拘束。”
听闻此言,叶任生轻啜花茶,随即便将之前与解厦一道去寻霁栝草,与虎兕发生的冲突大概叙述了一遭。
临了甚为羞臊地拉过领口,想要遮挡那般淤青痕迹。
“不成想,你我分别之后,短短一天,竟然发生了这般曲折坎坷的故事。”
徐徊甚为惊诧,“只是叶掌事怎会感到难堪,在下不仅不觉有何可笑之处,反倒觉得叶掌事豪杰英姿,属实佩服。”
说着,他拱手作揖。
“徐公子莫要取笑——”
“哎,怎是取笑,在下真挚之言,”徐徊轻点了两下案面,“若是换作在下,恐怕早就被吓慌了步子,哪还能那般不卑不亢。只是……叶掌事这伤痕,瞧着着实令人心揪啊。”
叶任生抚了一下脖颈,“无碍无碍,只是瞧着扎眼,回来后在下就已经着郎中诊过,也敷过药膏,且待它兀自化瘀,很快便褪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
徐徊庆幸,随即话头一转,“不知叶掌事之后可有紧要事务?”
瞧其不解,徐徊轻笑,“叶掌事这般惊险经历,豪杰之举,在下着实敬佩。”
说着,手示窗外,“今夜京都西池有水上灯艺,热闹非凡,如若叶掌事不着急赶回晟州,何不与在下同去西池,共乘画舫,于灯下畅饮佳酿。一来压惊舒神,二来相聚难得,在下私心想着能再多与掌事畅谈几许,不知叶掌事能否赏脸,陪在下一遭,也免了在下夜里独游的孤寂。”
听闻此言,叶任生随之瞧向窗外,京都热闹雅盛,与晟州别有不同,且其来去匆匆,还从未游过那西池,更别说是夜下美景。
霁栝草一事尘埃落定,想来身上也并无别事,何不应了有缘人之约,畅快一游。
这般想着,叶任生面露欢颜,“好,在下且随公子一道去。”
第9章 一生大笑能几回
◎“不过,能逗得叶掌事这般欢声笑语,在下心头甚是欣慰。”◎
应下徐徊之后,叶任生遣了六锣前去驿站,吩咐等候的家厮且先回晟州,通知商会霁栝草一事办妥,并向家中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