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茶水从壶嘴倾入茶杯,丝丝幽香愈发浓郁四散,扑面而来时,莫名令人心旷神怡。
叶任生轻嗅之后,未辨识出是什么茶,甚为疑惑,“此茶香甚是沁人心脾,不知是什么茶?”
“公子可曾听说过剑刺梅?”那公子不答反问。
“剑刺梅……”叶任生闻声,蹙眉琢磨,随即摇头,“朱梅,杏梅,照水梅,还真从未听说过剑刺梅。”
那公子拣起茶杯,于鼻下轻嗅,“剑刺梅虽名中带梅,但并不属于梅种,只是瓣形颇有几分似梅,常常被人误以为是梅,加之茎身附着似剑刃般锋利的尖刺,所以被称为剑刺梅。”
“哦?”叶任生还是头一次听说这般花种。
“剑刺梅生于荒芜之地,型圆瓣小,但一枝一苞,绝不允他者来争。”那公子说着,轻啄一口茶水。
“为能最终盛放出花朵,剑刺梅结苞时,便会长出一层硬质灰壳裹覆在苞外,将花苞伪装成枯种,以躲避虫兽食苞。待到每年炽阳正盛,虫兽皆寻穴避暑之时,花朵便破壳而放,于苍茫的荒芜之地,熠熠生辉。”
说罢,那公子重新拣起一盏空杯,沏满茶水,递于叶任生,“公子,请。”
“多谢。”
叶任生颔首致谢,遂端起茶杯深嗅过,然后啜饮一口。
与为提神而饮的苦涩浓茶不同,这茶入口清中泛点微辣,须臾之后化为酸,入喉之后回味却是无比的甘甜,舌尖唇齿皆存有浓郁留香。
叶任生的眉宇,随着这茶的滋味从微蹙,到深拧,再到全然的舒展与欣怡,皆被对面之人敛入眸中。
他不禁轻抿嘴角,“公子以为如何?”
“甚妙甚妙,”叶任生咂摸着唇舌,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见对面公子面带调笑,叶任生羞赧地放下茶杯,“这天下宏广辽阔,四海遥远,不成想在那荒芜之地,还有这般花儿悄然奇绝,不能亲眼欣赏其全然盛放的姿容,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虽不能亲见其盛时姿容,却能品其盛后滋味,公子不必遗憾。”
那公子再于二人杯盏中填满茶水,小腹砂壶很快便见了空,“况且,公子巡市跑马,往来南北坐贾行商,即便四海再遥远,公子的商队也能让荒芜之外的芸芸众生,品得平生所不能品的奇绝滋味。”
叶任生闻此眉眼之间满是诧异,“公子知道我是谁?”
“呵,”那人再次轻笑,“叶掌事,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般语气口吻,分明是对自己甚为相熟,叶任生凝望着对面男子的眉眼,心下翻涌,脑海纷乱,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又是否,曾在哪里见过他。
“不知公子——”
“阿嚏!”
就在她想问对面人身份的时候,身后左侧方传来一声剧烈的嚏声,随即一阵吵嚷乍起。
叶任生闻声转头望去,只见那身着粗麻破衣,熏醉滔天的酒客从长板凳上爬起来,搔头弄耳,嘟嘟囔囔。
随即他起身朝叶任生的方向走来,途中拎过一把空椅子,于她身后坐下,“你找解厦干什么?”
叶任生本是下意识撇头,想在其靠近时转回,不成想却听到了此话。
“您知道解厦?”
作者有话说:
剑刺梅为杜撰,无原型,勿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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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里铺子
◎“实话告诉你吧,你这草药拿不回来了。”◎
“不知道我就不会过来问了。”
那酒客向后一靠,左脚搭在右膝之上,随手摘下腰间的酒葫芦,拔盖咕咚倒了一口。
“敢问阁下是?”叶任生转过身,看着他。
酒客闻此,不甚耐烦,“你到底是要找解厦干什么?”
“我想找他帮一个小忙。”
“那白瞎了,解厦已经死了,”酒客咂咂嘴,“你也瞅见那块破碑了吧,就在那底下埋着呢。”
听闻此言,叶任生有些诧异,眉宇之间染了悲戚,语气也有几分怅然。
“真是世事难料,犹记得多年前,家父曾在冀州与其有过患难之情。彼时家父路遭悍匪,险些丧命,死里逃生,还曾搭救过解先人一把。他还给家父留话,若有来日,定要叫家父去五里铺子寻他。不成想几载春秋过,终究没能再见一面,真是遗憾。”
“多年前?”酒客摇头嗤笑,“呵,就算解厦还活着,怕是也早就不记得,那厮最是忘恩负义,前儿说的话他后天就能翻脸,你还指望多年前?”
“哦?”叶任生颇感意外,“常听家父说,解先人能识奇门遁甲,遍结三教九流,是个奇人,我本以为这般奇人定然忠肝义胆,侠义心肠,原来,啧……”
叶任生说着,右手成拳在左掌心轻敲两下,连连咂舌,“也不过是个狗屁倒灶的小人。”语毕,拳化两指在掌心划了两个圈,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