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虞令淮决定带着容绪招摇过市。
以往王侯将相微服私访,虞令淮不然,平时怎么穿他就怎么穿,该用上华盖马车那就毫不吝啬地用上。
除了携容绪在金明池、京郊游玩,他也会走入寻常食肆客栈,甚至百姓家,问一问生意、行情、收成。
如此这般,果真立下极好的名声。体恤民情、平易近人…从一开始孩童们看见他身旁总跟着佩刀剑的武人,害怕得不敢靠近,到现在主动有孩子伸手要他抱,只因他个子高抱着看得远,抱完还有糖吃。
坊间甚至还流传新的话本形式,翻开一看清一色写青梅竹马白头偕老的。
虞令淮对此甚为满意,尤其是话本子。
“把孤写得这样英俊,改天走在街上掷果盈车,把御街给堵了可如何是好哈哈哈哈……”
“欸,沛沛你来看,为何我给你撑伞都会被夸?下那么大的雨,我不给你撑,不就把你淋坏了么!”
百姓有闲心写话本、追捧话本,虞令淮欣慰不已。
只是苦了李严等一干亲卫。
跟随皇帝陛下走在路上时,不仅要提防突然窜出来求抱抱的孩童,还要仔细查探陛下进口的每一滴水、每一口食物,另外还有在茶馆二楼窗边扔鲜花的小娘子们。
紧赶慢赶,虞令淮的身子在二月二之前恢复得差不多,并不耽误晨起挥剑打拳。
他心心念念的一身薄肌也还在,据他所说这是牢牢抓住容绪的本钱。事后当然被容绪挥了一巴掌。
而虞令淮揉着后脑勺说:“沛沛越来越舍不得真揍我。”
他的口无遮拦和浮头滑脑将容绪气到了,一连几日都没有理他,就连春耕当日也没有相送的意思。
仪元殿外,虞令淮穿戴整齐,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另一边的碧梧宫。
吴在福适时站出来,挡住虞令淮的视线,毕恭毕敬道:“吉时已到,陛下请启程。”
日子特殊,人们习惯在二月二这一天祈福,许下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愿望。而历代帝王重农桑,素来有御驾亲耕之俗。
在亲耕前还要领百官祭祀,事务繁多,一项接着一项,虞令淮只得依依不舍登上御辇。
比起坊间百姓,文武官员们更加关注的是皇帝的身体状况。
今日远远得见,圣上身着礼服,梳发束冠,英姿勃发,意气轩昂,实在叫人心头一喜。
以往的祭祀大典繁文缛节颇多,虞令淮总将其视作走形式,很不放在心上。今日却不同,正如管子曰:一农不耕,民忧为之饥者。虞令淮希望治下百姓都能负担饮食所需,更甚者,周济乡里,远近流通。
因此他格外专注,以至于好半天才发觉不远处树下的一道熟悉身形。
皇娘送饭,御驾亲耕。就算容绪生他的气,也还是会肩负皇后职责,来到田间地头送饭。这是约束着她的习俗规矩。
“下官参见皇后娘娘。”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片行礼问安声,喧哗嘈杂。虞令淮于百十人中穿行,目标与他们叩拜的方向一致。
今日天气晴好,微微有风。
风帽被鼓吹起柔和的弧度,她微微低头,将发丝掖至耳后。
不知怎么的,虞令淮想起迎亲的那一天。
锣鼓喧天,鲜衣亮饰,万人瞩目之下他们携手登上喜车,一切规格远高于今天,他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少了求娶这一环节。
谁说指腹为婚就不用求娶?
谁说已经成过亲拜过天地就不能再求娶?
虞令淮再一次看向容绪。
因在田间耕种、送饭,她只作荆钗布裙。早春的花草簇拥在脚下,如子民般爱戴着她。
虞令淮一步步向她走近,百官拜见声渐收,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带的头,竟丝滑地转为起哄。
容绪一怔,微微挑唇,眸底含笑。
虞令淮站定时,足底恰好落在树影光斑处,一张俊脸被阳光晒得愈加灿烂。
“沛沛,半年前迎娶你的是鄞朝皇帝,如今我想用虞令淮的身份问问你,愿意同我成亲吗?”
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容绪眼中笑意不减,在触及他眼神时却愣住。
“我想听。”虞令淮自病后时常撒娇,而他惊喜地发现容绪吃这一套,于是牵起她手指晃了晃,“是愿意的吧?别搞默认那一套,想听你亲口说。”
“嗯,愿意。”
这是令人满意的答案,然而虞令淮又作妖,故意说:“回答太快了,你得有个思虑的过程。”
容绪不好当众捶他一记,于是侧过身整理食盒,扯开话题道:“还温热着,就在这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