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澈自觉听别人电话不太礼貌,尽管宋知并未表现出介意,她还是抬手和宋知打了一个自己进屋的手势,将阳台留给了宋知。
“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宋知望着杭澈的轻轻拉上玻璃门的背影转身倚着栏杆。
电话那头的发出一声安慰地笑,“我就信得过你,麻烦你费心了。”
宋知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在栏杆上画着圈圈,“不麻烦,我只是觉得……”
对面反问,“觉得可惜?”
“嗯。”宋知有些遗憾。
听筒里传来一声叹息,接着感慨着,“没什么可惜的,我这个年纪,能够任性的机会不多了。”
见对方态度坚决,宋知也不好再劝阻,“好,回北京之后我就来处理。”
“行,到时候见面说吧。”
宋知挂完电话深吸一口气,双手搭在栏杆上发呆,目及之处皆如画卷,可她的心情却有些失落。
手边递过来一捧开心果,已经去了壳,宋知面露笑靥,“你居然还带了这个?”说完她毫不客气抓了几粒扔进嘴里。
杭澈刚才透过玻璃窗看她挂完电话久久伫立,便让她一个人待了一会,“遇到复杂的官司了?”
一见到底的案子于宋知来说算不得挑战,索然无味,无甚兴致。
一眼到底的人,无趣麻木,不适合浪费时间。
宋知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杭澈,你知道律师最忌讳什么吗?”
杭澈想了想,答案应该有很多,但她更希望听宋知说,所以只是摇了摇头。
“对当事人投入太多的感情。”宋知眼里爬上了一丝雾气,慢半拍地回应着。
杭澈口袋里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我们这个职业见过太多光怪陆离的事情了,输了官司的当事人口不择言污言秽语,对簿公堂的两人曾经是别人艳羡的佳偶,明明看起来十恶不赦的嫌疑人背后却是满满的无力的抗争,残忍地杀掉自己丈夫的女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为了挽留住爱人的女孩不停整容到最后被嫌弃离婚精神崩溃,没有法律常识的清洁工把电缆当作普通废铁卖掉悔不当初,明明身价亿万的上市公司老板却不愿意赡养自己的父母…”
和医生警察一样,面对太多的变故和负面,你很难去判断一个人的对错好坏,官司总会打完的,如果不学会自我调节,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和感情,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
“我可以理解成演戏中的出戏吗?”
“可以。”宋知觉得这个形容十分贴切。“我年轻的时候特别容易冲动感情用事。”
杭澈忍不住扑哧一笑,看着故作沧桑的宋知问,“现在呢?”
“现在?”宋知一扬脑袋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那可铁石心肠多了。”
杭澈很想说你才不是,宋知笑着说,“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
她的眼睛在笑,心却犹如浮萍,空荡荡的不着边际。
“老板!宋知姐!吃饭了!”童年站在院子里朝阳台上的二人招手,见她们听见后一溜烟跑了进去。
沈莘来的时候特意交代到了民宿吃晚饭,现下已经九点半,大家早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再看这一桌子满满当当摆了好多大海碗,里面盛的菜肴只是看起来就相当实惠质朴。
这就是有名的八大碗,天津盛产鱼虾蟹,五月的绘鱼极为新鲜,青褐满黄的紫蟹捞出蟹黄做鸡蛋羹咸鲜至极,这里的菜系咸鲜为主酸甜为辅、小辣偏微麻,炒青虾仁、烩鸡丝、红烧绘鱼、全炖、蛋羹蟹黄、清汤鸡、拆烩鸡、海参丸子、元宝肉,主菜一旁还配了四道冷碟。
她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还是被眼前这一大桌子菜肴惊掉了下巴,毕竟半小时前,她们还以为自己到了荒郊野岭即将露宿山头。
沈莘则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这些菜品都是她做出来的。
一群人像看多拉a梦一样看着段阿姨,“确定这些都是阿姨您一个人做的?厨房真的没有别人?”
童年早就被饭菜香馋得不行,刚才一直在厨房扒着门框,“我证明,都是阿姨自己做的,大家快坐下尝尝吧。”
段阿姨被哄得笑得眯着眼,“你们慢用,我去那边帮忙去,吃完碗筷放在桌子上。”她事无巨细地交代着,“我回来打扫就行,饭在厨房保温。”
“阿姨不坐下来一起吃一点吗?”宋知入座后抬着头问。
段阿姨挥了挥手,“吃过了吃过了,你们先尝尝看味道,合不合口味,有什么建议和我说。”
杭澈挨着宋知坐下,对面是小八和童年,小八捣了捣童年,“杭老板怎么不坐上厅?”
老北京人规矩这一块多少有些讲究,刚才沈莘可是特意把上座让了出来的,见杭澈径直挨着宋知坐下,自己碗筷也动了便懒得挪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