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想估计是杭澈不愿意麻烦别人,而且她对此也并不过敏,所以没有特别交代忌口的食物。
“我……”正在宋知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时候,童年恍然大悟,“哦,你们去山里过了几天,正常,那下次我注意。”
童年一想,的确是几次有胡萝卜的饭菜,老板都没碰过,还以为是没胃口呢。
没想到对方主动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宋知松了一口气。
“没关系,只是不太爱吃,不用特别交代。”杭澈夹起一口饭淡淡地说。
果然如此,宋知的推测得到了印证,不论是知道胡萝卜,还是知道她没有特意交代的原因,一种关于只有自己知道的特别,就像是只属于两个人的暗语,让她心里生出别样的甜蜜。
当然,也可能,只是今天的胡萝卜太甜了。
当初看到合同,宋知也对该剧有过一些了解,了解之后才更觉得,杭澈简直就是天选女主,身手不凡的思想先锋,侠义柔肠的一代女侠拒不逃跑,面对强权供词只留下了“秋风秋雨愁煞人”七个字。
下午这场戏,杭澈换了装扮,散着头发,靠在阴暗的地牢里,浑身血鞭痕,双指累累伤。
宋知坐在鲍萍萍身后心里一紧,浑身紧绷,中午那一点甜此刻化为了蜂针刺在心头。
铁链和地牢的木门缓缓打开,一身清朝官服装扮的演员拿着纸笔缓缓进入。
杭澈无力地靠在墙边,甚至连转头的力气也没有,只有散落在脸颊旁的发梢随着微弱的呼吸,上下浮动,证明着这个受到酷刑之后的女人还活着。
宋知紧紧握着双手,整个被带入氛围中,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监视器。
男人眼神闪烁走到杭澈身边,想扶起她,伸出了手看见那浑身的鞭痕,竟是无从下手,只好顿在空中又无奈地收回。
“钟岳仰慕您的才学,您之前写的“驰驱戎马中原梦,破碎山河故国羞。”我时常拿来勉励自己的孩子。”县令低着头,言语哽咽,“今日之事,我恐无力转圜,您可有话或者未了之心愿,李某定当万死不辞。”
杭澈艰难地咽了口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死后,烦请大人保我尸首全我体面,不枭首,不去衣。”
上级已经下发了斩杀的指令,这样的要求无疑是不被允许的,县令双手抓了抓衣袍,抬首望着眼前一直钦佩的巾帼英雄,咬着牙红着眼双手于身前握拳,恭敬行礼,“李某应允。”
杭澈闭上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积聚力量,然后紧皱着眉,汗珠从额间滚落,她靠着自己的力量微微起身,一旁的县令见状欲扶,她微微抬手表示拒绝。
即便是此刻,她依然有了自己的尊严,那抬起的手血痂覆盖,弯曲肿胀。
用尽所有力气坐起来的她缓了一会,“大人审我,非自愿之举,莫要心怀愧疚。”她越是如此说,县令越是将头埋得更深,“若无供词,大人恐难以交代,我唤大人携笔墨前来,便是如此。”
县令明白,将笔墨奉上,杭澈微微抬起手,惨白的唇颤抖着,右手根本握不住那根她时常挥墨撰诗的毛笔。
但她仍然颤抖着咬着牙,嘴里不时发出吃力的气音。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七尺县令此刻也不由得用衣袖抹了眼泪。
费尽全身力气后,那支毛笔横架在杭澈的手指缝隙中,这不能称之为握笔,县令双手拿着纸张上下。
一张供词,七个字。
原本俊朗的字迹不复存在,与之代替的是狂放和不屈,手里的笔掉落,杭澈念出它们:秋风秋雨愁煞人。
这场戏太有感染力了,情绪的崩溃只在一霎,台词声声振聋发聩,鲍萍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为时代不屈,为女人不惧,为女主致敬。
“CUT!”鲍萍萍丢掉对讲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杭澈还在戏里,听完导演喊结束后,一下子靠着墙面,仰着头闭着眼,眼角一滴泪缓缓滑落。
忽然有一只手牵起了她,她微微睁眼,有些朦胧,尽管因为化妆手上裹了很多胶水,但还是被笨拙地握在了那人手里。
宋知蹲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她睁开双眼意料之中的人映入眼帘,就这样互相静静看着,仿佛时空骤停。
她总是那么懂她,哪怕不说话,也知道彼此心里的感觉。
当下,杭澈不大好受,用自己的躯体去承载角色的情绪,那些锥心的痛楚和幻想出来的刑罚,让她精疲力竭得让人心碎。
杭澈撇了撇嘴,宋知另一只手伸上前扶了扶她的手臂,一下一下轻轻安抚着,自己却忍不住鼻尖一酸流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