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可以保护对面的姐姐吗?她每次打针都会哭鼻子。”
杭澈伸出左手盖在那两只小小肉嘟嘟的手背上,“当然可以,你是男子汉啊。”
小男孩伸出两只手掌举在面前,大大方方地张开,看着多出的小指弯了弯,小朋友的世界总是非黑即白的,那个曾经是羞耻是丑陋是多余的东西现在看起来也很可爱。
杭澈歪着脑袋靠着他,也伸出自己的手指指了指男孩的手掌,“别人说你有六个手指,这是事实,可是六个手指很奇怪,这只是别人的想法,既然他们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你是不是也可以有?”
小男孩想了想,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像姐姐说的,六个手指的是犬不是狗。姐姐说的也是事实,可是你觉得谁更厉害呢?”
“我觉得警犬更厉害!”小男孩仰着脸毫不犹豫地回。
“这个就是你的观点,你看你也有你自己的观点!可是姐姐就很胆小,害怕警犬,觉得狗狗很可爱啊~那你会觉得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而讨厌我吗?”
男孩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其实有时候孩子比大人更通透,他们的天马行空思维活跃有时胜过大人,男孩的脚还在空中晃荡,“所以他们如果再说我,我就说那是你们的看法,我不觉得奇怪!相反,我觉得自己超级厉害!”
“你怎么这么聪明?”
孩子的母亲站在角落,擦了一把眼泪捡起身旁的皮球走上前。
“妈妈!”小孩向她张开双手,女人把皮球递给他然后抱了起来,杭澈起身礼貌地挥了挥手,女人看着孩子对她露出难以言喻的眼神,“谢谢。”
冬天除了万物肃杀,好像也极容易带走一些什么,家属一声啼哭划破静谧,老人送来的时候状态就已然不好,常佩琴是急诊科副主任医师,擅长心血管内科危重病的抢救,每一次手术几乎都是和死神抢人。
很明显,这一次,死神赢了。
病人家属接受不了,跪着求她再试一试,拽着她绿色的手术服整个人坠在地上,她只觉得衣领勒着脖子很疼,再无其他感觉了。
护士把情绪激动的家属扶起来,安慰他们接受现实,常佩琴摘了手术帽子疲惫地走在无人的走廊,直到走到电梯,铁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才稍稍释放脆弱往后一步靠上墙壁。
今天是大年三十呢,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人。
红色的电梯灯往上跳跃,最终发出了叮的一声。
她又是那个果决洒脱的女医师,挺直脊背走了出去,拐弯处一抬眸,一道熟悉的身影让她不自觉停下来,双手插在身前的兜里,静静看着。
真像她,却不是她。
“常主任,那边有个小姐姐在等你。”询问台护士起身喊她,但是她明明已经站在拐弯处了啊。
“哦,谢谢,是我家属。”常佩琴回头笑着回。
护士捏着耳机露出欣赏的表情,“我就说吗,常主任的家属一看就很有气质!”
“就属你嘴甜,看晚会吧。”
“好嘞~”
护士的声音同样传到了杭澈那,她靠着椅背的身体坐直看着对面两人寒暄。
第97章 相望不闻,逐月照君(9)
医院顶楼有层低台阶,两边偏高一些,刚好挡风,常佩琴休息时常常一个人来这里,两人裹着棉袄在顶楼将保温袋里的饭盒一一打开放在中间。
城市的灯火映着天空都是微红色,城市里是看不见星星的,加之今晚有霾,气温不降反升,杭澈脱掉口罩和帽子,常佩琴扎着头发,发尾低垂,无框眼镜下的眼睛凝视着远方模糊的灯牌,两人的头发在微风中飘荡。
“来北京这么久还是没习惯喝豆汁啊?”杭澈递给常佩琴一瓶豆汁,自己打开一罐牛奶。
“第一次喝就没习惯,估计是习惯不了了。”但因为这个不习惯,司鹤洁后来特意每日定两瓶牛奶,早晚一瓶,喝完的牛奶瓶就堆在大门门槛边,等送奶的人第二天自行拿去。
两人默契地轻碰了饮料,以此代酒,要说到杭澈第一次喝酒,还是常佩琴的主意,那是她刚考上北京舞蹈学院,录取通知书拿到的时候,杭图南正巧回家。
晚上四个人做了丰盛的饭菜欢聚一堂,她说杭澈成年了又要成为大学生,没点酒量以后怎么接触小社会,女孩可以不喝酒但需要试试深浅,这样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遇到实在推脱不掉的特殊情况才好保护自己,杭图南推脱不掉,信了她的邪,半推半就默认后,常佩琴迅速给杭澈斟了一小杯。
北京人和山东人这一点大不相同,山东人喝酒爽快,热情之下醉酒是幸事也是常事,因而一般酒量都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