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何楚云站在了下奴住的偏房院子口。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没等靠近她都能闻到一股熏鼻的闷臭。这是下奴的低贱味儿。
她庆幸头些日子让雪来到珠玉阁里伺候着,否则她借雪来教训邓意潮时,若是闻到雪来身上的这股阴臭味,什么心情都没了。
她拿起帕子掩着鼻,踏入了下人偏房,走进了锦奴的屋子。
何楚云身着锦绣华服,精致流云鬓发,雪肤花貌,与这逼仄阴冷的小屋子格格不入。
“这屋子住着五个奴隶,宝勤的床铺在这儿。”小管事指着一张宽木榻介绍着。边说还边将脚边的杂物踢走,生怕脏了贵人的鞋。
何楚云轻轻颔首,“平日宝勤还会去哪儿?”
小管事尴尬摇摇头,躬身回道:“这个小的也不知。”
何楚云实在忍受不住这阴湿的臭味,轻咳了一声。
她也是犯糊涂了,作甚要亲自来这种地方寻一个下奴。
想来今日俞文锦的生辰冲昏了她的头脑。
“等他回来叫他去珠玉阁寻我。”
说罢,刚要走,何楚云瞟了眼宝勤的床头,似乎瞧见了他枕头底下压着的信露出一角。
这就是宝勤拼死也要护住的东西?
何楚云想伸手拿过,却又嫌脏,回头朝小管事吩咐,“将他枕头下那个东西拿来。”
小管事没有看到信,但也听了吩咐去翻,果然翻到了一封信。
他双手将信递上。
何楚云瞧着那带着黄渍与烧痕的信皱了皱眉,让喜灵接了过去。
“打开。”
喜灵麻利且小心地将信封拆开。
里面的纸张还算干净,何楚云纤手轻抬接过信。
她明眸微敛,低头瞧着信的内容。
这一看,叫她顿时如遭雷轰,惊愕失色,那纸张在她手中不住地颤抖着。
喜灵好奇,偏过头瞧了一眼,只见信上印着一行字,那字迹清晰隽秀,一笔一顿,盈满了写信之人的厚重情意。
那是一句祝语,却胜过万千情话:
惟愿君,一生喜乐安康。
第44章
宝勤提心吊胆地等了三天, 才等回了锦哥儿。三日前,锦哥儿刚从广府回来,就十分焦急地跟他说:“你速速去何府一趟, 告知夏满, 若明日广荣邀何度雨共饮, 切记,叫他千万不可赴约。”
宝勤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乖乖地立刻去了。
这是他头一次去何府, 之前都是夏满来吟湘坊寻他的。循着锦哥儿的指示, 他顺利地找到了何府。
无他, 那何府实在太过显眼。只要不是盲人都能寻到。
宝勤身份特殊, 不好主动敲门去寻人, 便只得在正门附近等着。
不过傻人有傻福。守株待兔这种蠢法子还真让他等到了夏满。
夏满手上提着装着莲花酥的盒子嘴上哼着小调从别处归来。
宝勤趁他没走上大门前将他拦住, 将锦哥儿嘱咐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给了夏满。
夏满笑着说会好好转达后便进去了。
宝勤完成了任务, 也十分开心。蹦着跳着回了吟湘坊。
回去之后,宝勤得意地说自己等到了夏满, 话也都转达了。
可锦哥儿却还是一直魂不守舍的。
宝勤不知他在烦恼什么, 便问:“锦哥儿, 你近来为何总是愁眉不展?是不是太过劳累?也对,最近那个广家公子总叫你去弹琴, 回了吟湘坊还要弹琴,锦哥儿的手都要断了。我看锦哥儿真该好生歇歇才是。”
锦哥儿摊开手,看着肿胀的十指, 叹道:“劳累些好,如此便无暇胡思乱想, 倒也不错。”
宝勤瘪瘪嘴,走到柜子旁帮他收拾衣物。
锦哥儿向来爱干净, 屋子一直都是一尘不染的,近日不知怎地了,换下的衣裳也不爱收拾了,那茶壶也干了许久了,桌子上都积灰了也不擦。
但宝勤也知道锦哥儿近日实在太忙,顾及不到也属正常。
他边收拾边与锦哥儿说起此事,“锦哥儿,你明日还要去广家吗?”
锦哥儿呆呆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要去的。”
宝勤有些不乐意,“这广家少爷也真是的,昨日去今日又要去,真拿咱锦哥儿当铁打的呢。”
见锦哥儿没有答话,宝勤又自顾自地说道:“虽然能得不少银两,但实在辛苦。锦哥儿年前能攒不少银子吧?够不够锦哥儿赎了自己?”
他想起那些日子锦哥儿对他没头没脑地说的那几句话,当个玩笑说了出来。
锦哥儿依旧没有答话,他知道锦哥儿太累该休息了,收拾便出去不再打扰锦哥儿。
翌日,宝勤随锦哥儿一同去了广家,到了之后就瞧见锦哥儿脸色惨白地盯着一个人使劲儿看。
那人年约十五六岁,倒是个俊俏的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