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怿抬眼看去,齐眉从小丫头手里接过雪白大猫,那猫看着油光水滑,毛也蓬松绵密,沈怿了悟,原来是洗过烤干。
猫有些挣扎,齐眉轻拍几下强行抱在怀里,她抱着猫回头看沈怿,语气雀跃,“从玉,我们今晚和雪哥儿睡吧!”
这不晴天霹雳吗?沈怿面上神色不变但也没接话,齐眉没看出什么,她笑,“知你爱洁,雪哥儿刚洗过澡都没沾地呢。”
对沈怿来说,今晚实在很好,各种意义上很好,以至于他便也放开些了,不喜欢也就不那么掩饰,他看齐眉,“我可能不习惯和猫睡。”其实他自有记忆来都是独自睡觉,起初和齐眉睡都夜不能寐,更别说和猫了。
齐眉不知懂没懂他话中深意,她兴致勃勃抱着不那么情愿的大猫过来,“一回生,二回熟,睡两晚就习惯了。”
沈怿顿一下,沈林张口想说话又有点怕齐眉,云乐大眼睛扑闪看沈怿,“雪哥儿可乖了,姑爷别怕。”
沈怿扶额,沈林瞪小丫环,“我们公子怎么可能怕猫。”
齐眉挥手,“你们别处玩去。”她说着把猫抱到沈怿身前,低声问,“你真怕呀?”
沈怿忍着没后退,“没有,不是怕。”
齐眉打量他神色,“嫌弃是吧,你不喜欢猫?”
猫儿通体雪白,刚洗过还带着香,确实可爱,沈怿在袖间的手微微抬起,他想着要不试探摸一把吧,结果猫儿一挣扎跳到地上跑开。
齐眉看猫跳上树梢,尾巴垂着摇晃,不等沈怿回话,她快言快语问:“今晚和猫睡,你答应吗?”
檐下灯火朦胧,夜凉如水,有风吹着竹叶沙沙作响,竹叶的影子映在两人身上,沈怿微一迟疑还是随心了,他目视齐眉微微摇头。
齐眉转身就找猫去,有些生气意味丢下一句,“那我和猫睡,你自己书房睡去。”
沈怿站在檐下,头顶灯火蓦的灭了一盏,有仆人过来换,沈怿摆手算了,披着的素色大氅像披着一身月华,一通折腾此刻有些松散,一如残缺的月。
他夜色里直直站着,眼见齐眉树下软声哄了猫儿抱在怀里,而后笑容粲然抱着猫施施然从月亮门出去。
沈怿失神地看满庭芳草,过一时,推开身后虚掩着的雕花木门,转身那刻系着的带子散开,大氅滑落,沈怿甩袖进去也没去捡。
以为可以敞开心扉,到底还是逾矩了。
连猫也不如。
齐眉抱着猫回自己房间,等了一时也没见沈怿过来,云乐跟进屋里,“姑娘真不和姑爷睡了吗?”
齐眉气还为消,“什么叫我不和他睡,分明是他自己不愿和我睡。”她扬声吩咐,“沈怿今晚要是过来,你们不许他进来,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齐眉话说完把猫往云乐怀里一塞,又吩咐准备花瓣浴,她从妆台里取出小本,芍药有眼色的磨墨递笔。
齐眉执笔刷刷写下,“长宁七年,九月十七,从玉是个别扭东西,小气鬼。”
她写完,一手托腮盯着未干的字迹看,几滴墨落在纸上,起先圆嘟嘟凸起继而瘪下去渗湿纸面,齐眉两下划掉原先字迹,接着连纸都撕下来揉成团。
她换了新的一页,洁白纸笺上落笔提上年月,想了半天写上四字:从玉极好丫环们备好了东西,今日玩了一天有些疲乏,她美美洗漱一番,屋里灯火通明,齐眉抱着猫儿沉沉睡去。沈怿进了书房,不可避免想齐眉带他来这里本来是要做什么,但不管做什么,都没有看猫重要,必然不能够是什么重要事情。
今日实在走了不少地方,齐眉说得不错,他腿确实不太舒服,身上有些冷,腿骨却又酸又热,他已经没兴致打量书房,甚至没什么力气走动几步。
沈怿在靠窗位置坐下,伸手锤了几下作痛的膝盖,风从门口吹进来,他进来时大氅滑落正好掉在门槛上,便也没关门。
秋风愁人,呛得沈怿咳了几声,柏枝悄无声息捡起衣袍放在案上,又悄无声息带上房门。
结善姑姑端着夜宵叩门时,沈怿正把大氅挂在横杆上,他理着衣裳褶皱让人进来。
结善姑姑进来行了礼,将夜宵放在桌上,“姑娘忧心姑爷饿了,特意让我送夜宵过来。”
沈怿嘴角扯出个笑,“有劳姑姑操心。”这分明是秦氏身旁姑姑,平时都不在齐眉身边。
结善姑姑颔首,“姑爷尝尝,这松茸莲藕汤是姑娘极喜欢的。”
沈怿笑,“好。”齐眉自言无肉不欢,哪里会喜欢这种素汤呢,也当真难为秦氏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