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哑巴通房?”有不知情的人好奇地问他。
“这你都不知道?”那人比他看起来还要惊讶,“好像是霍则衍有一回醉酒,睡了个院里的哑奴,这事京中不是早就传遍了?”
“我是真没想到,原来这霍则衍人前不近女色,人后竟是来者不拒啊!”有人掩嘴揶揄道,“不过你别说,这哑巴长得倒也有几分姿色……”
这些话语不偏不倚地落进了衔霜的耳里,她的面颊一下子变得又白又红,目光却忍不住悄悄地望向了霍则衍。
方才他们说的那些不干不净的话语,他应该也听见了,也不知他有没有不高兴。
她看见他面上似有戾气一闪而过,随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
她也赶忙抬步跟了上去。
见衔霜又执着地跟了上来,霍则衍眉心微蹙,耐着性子对她道:“你也知晓,那日之事不过是个意外。”
“如今霍家已然落魄,你亦已是自由之身,去别府侍奉也好,嫁与旁人也罢,总之都不必再跟着我了。”他说。
衔霜听他提及那日,耳垂不自觉地红了红。
那日之事是一场意外,她是知道的。
霍则衍不喜她,她也是知道的。
他原是那样高傲的一个天之骄子,却因一次醉酒,与她这个身份最为低贱的哑奴有了一夜荒唐,醒来后自是追悔莫及。
她心里一直清楚,他厌恶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令他失了颜面,虽碍于已有肌肤之亲,不得不将她收为了通房,却在那之后从再未碰过她。
可即便如此,她也仍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她知道,眼下霍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若她再走,那霍则衍身边就当真是空无一人了。
走过京郊后,嘈杂的人群已然散去,周遭也早已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
霍则衍侧过头,瞥见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衔霜时,声音隐隐带了些许不耐:“你怎么还没走?”
衔霜对上了他冷若寒冰的眼眸,心中不免有些委屈。
她刚想比划些什么,又听他道:“你走,我霍则衍就算今日落魄了,也轮不到一个哑奴来怜悯。”
她摇了摇头,眼眶也随之有些发红。
见衔霜似是要哭出来了,霍则衍眯了眯幽冷的眼眸,他并不觉得自己方才所言说错了什么。
反倒是走在一旁的狱卒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们先前听见了百姓们的议论,也大致明白了二人之间的关系,因着在大祁,有女眷愿意陪同犯人一起流放也算是常有的事,便也默许了衔霜的跟随。
“我说霍则衍,你以为你还跟过去一样,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府世子啊?”有狱卒忍不住插嘴道。
“这姑娘虽说是个哑巴,但好歹长得也是如花似玉,又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流放受罪,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霍则衍并未理睬那个狱卒,只是冷笑了一声,过了须臾,才冷冰冰地对衔霜吐出了两个字:“随你。”
第2章
事实上,也的确是随她。
因为在那过后,霍则衍便由得她去了。
他没再同她交谈过一句话,自也不会再有闲心去管她是否还一路跟着。
衔霜亦不敢主动去打扰他,只默默地跟在一行人中,落在旁人眼中,仿若是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她就这么跟着流放的队伍走了近五日,天气也一日日的愈发寒冷了起来。
行至一座僻静冷清的山岭时,已然下了足足一日有余的雪。
听狱卒们说,此处正是巽州的雀岭山,离京已有将近百里之遥。
天色已暗,风雪却仍未停歇,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但路还是不能不赶。
衔霜估摸着,今日的晚食只怕是又泡了汤。
流放途中饥一顿饱一顿本就是常有之事,更遑论眼下正处在这荒郊野岭之地。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中午发放饭食时,她没有舍得将那两个面馍全部吃掉,而是省下了一个,宝贵地用油纸包了起来,为的就是现下这样的不时之需。
她从行囊里摸出了被油纸包着的面馍,踌躇了一下,还是走到了霍则衍跟前,小心翼翼地把面馍递给了他。
“做什么?”看着又来找自己的衔霜,霍则衍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从衔霜的比划中,他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没有伸手去接,“我不吃。”
被霍则衍拒绝,衔霜并不意外,但她想起他中午用饭时似乎也没吃多少,便大着胆子比划着劝道:【这样冷的天,走出去估计还得用上好些时辰,公子吃些东西,身子也能更暖和些……】
霍则衍现下自是没什么耐心去猜测她的那一长串比划,只是见她仍拿着面馍杵在原地,似是硬要将那面馍塞给自己一般,心中也愈发不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