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衔霜怔了怔,竟也因为高逊的这句话,开始认真思忖起来。
她恨霍则衍么?
衔霜想,自己其实,应当是不恨霍则衍的。
她不是早就放下他,也放下那些事情了吗
既然自己对他早就已经没有爱了,又从何而来的恨呢?
她应当一点也不在意他了,也不在意他从前说过的那些话了才是。
自己对他,应当不论什么感情也不该剩下的才是。
可既是如此,她适才,为何要因为高逊的三言两语就轻易动摇?又为何要担心他?
左右他究竟是生是死,那都是他的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衔霜的心中泛起了层层涟漪,和一些难以言之的复杂情绪。
她想,她不恨他,只是也做不到就这么原谅他。
他昔日的话语犹在耳边,若是他今日但凡对自己好一点点,自己就那么巴巴地凑了上去,那岂不是也太下贱,太咎由自取了?
见衔霜垂着眼帘,许久未曾说话,高逊自是也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本就是不言而喻的。
他点了点头,对她道:“高某明白了。”
“是高某今日太过冒昧,唐突衔霜姑娘了。”他说。
“其实陛下事先也曾反复交代过,若是衔霜姑娘病愈出宫了,我们今后都不得来打扰姑娘安宁,更不得将这些事情透露与姑娘分毫。”
“高某知道,陛下这么安排,是想让姑娘毫无负担地离开,只是我出于私心,实在做不到,明明眼睁睁看着他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甚至险些连命都快没了,却什么也不让你知道。”
“今日是高某违背了陛下的旨意,告知了姑娘这些,是高某的不是。”他说,“还请姑娘勿要将此事,也一并怨在陛下的头上。”
衔霜安静地听着高逊将这些话说完,以为他要告辞离开,却见他忽而弯下了身,将放置在地上的一个木匣子端了起来。
先前光顾着和高逊交谈,她竟也不曾留意到,地上比先前多了个木匣子,如此看来,应当是高逊今日带来的物件。
“这是高某先前进明和殿时,在陛下的案台上看见的。”高逊端着木匣,郑重地对她道,“偶然瞥见过一眼,里头装着的一些东西,应当是要交给衔霜姑娘的。”
“陛下如今尚且不省人事,这些东西,便也由高某大着胆子,代为转交给姑娘了。”他说着,也将手中的木匣递给了她,“还请姑娘收下。”
衔霜看了一眼高逊手中递过来的红木木匣,却并没有什么伸手去接的意思。
“这木匣既是陛下的东西,我一个外人,又怎能随意收下?”她只是对他道,“还请高公子带回宫,将其还予陛下才是。”
不曾想高逊却像是压根没听见自己这话似的,见她不肯接过,竟就直接将那红木木匣放置在了她门前的地上,而后抱拳同她道了句:“高某告辞。”
看着高逊转身离开,衔霜却也未将那木匣拾起,只是任由其躺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打开了客房的门,慢慢地走了进去。
许是因着适才同高逊的那一番谈话,抬步走进客房时,她的思绪仍是有些恍惚,看着向自己跑了过来,喊自己“娘亲”的岁欢,也只是勉强朝她笑了笑。
岁欢年纪虽小,却是个小人精,似是看出了她现下心中有事一般,没再同往常一般黏着她撒娇个不停,只是自己一个人乖乖地在一旁玩了起来。
房内很是安静,可衔霜的心绪却依旧是有些不宁,摇曳不定。
别想了。
真的,别再想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对自己道。
高逊说的那些话,一听就那么假,听听也就算了,难道,你还当真相信了吗?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霍则衍,他当真……
衔霜正想着,却忽而听见屋外传来了一声重重的闷响,紧接着,就是刚刚拉开房门的岁欢发出的一声惊叫。
她飘远的思绪,一下子就被岁欢的叫声给拉了回来,担心是女儿一不小心摔着碰着了,她赶忙站起了身子,匆匆跟了出去。
看着门口坐在门槛上的女儿,衔霜忙蹲下了身子,将她上下都大致检查了一遍,又关切地问她道:“是不是将才摔倒了?有没有碰着哪里?痛不痛?”
“没有摔着……”岁欢摇着头对她道,“娘亲,是我刚刚,一不小心把门口的这个木盒给踢翻了。”
听着岁欢的话,衔霜总算稍稍放下了心,又顺着岁欢手指的方向,低头望向了地上的那个木匣子。
木匣被岁欢踢翻在地,盖在顶上的盒子滚到了一旁,其中装着的那些东西,也几近一股脑全散落在了地上。
看着这么一张张飘落在地上的纸,衔霜心下略微有些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