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季然缓缓起身,一瘸一拐退至殿外。
膝盖处鲜血淋漓,他握住腰间失而复得地玉佩,摩挲上面的“周”字。
这是他弱冠那年,她亲手雕刻送与他的生辰礼。
缓缓睁开眸子,周季然松开玉佩,一步一步走下长阶。
—
冬月中旬,清晨一早,庭院中落了一层薄霜。
桥妧枝抱着小花坐在秋千上,哈出一口白雾,道:“今年少雨水,这个时候都不下雪,也不知什么还会不会下。”
“钦天监已经急坏了,听爹爹说,光是这几日,圣上便降罪了好几个官员。”
她忧心忡忡,“若是不下雪,明年必定会有饥荒。”
她想起窈娘,到了那个时候,不知有多少人会像窈娘一样尸骨无存。
这些年,大梁天灾人祸不断,不知还能将这样的平静维持多久。
她说了许久不见身侧人出声,忍不住仰头,却见他正看着远方出神。
“沈郎君。”她提高音量唤他。
沈寄时回神,垂首看她,“怎么了?”
他眉骨高,这样低头时会看着有些凶。
桥妧枝:“你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
“只是忘了一些事情,怎么都想不起来,不由得心烦意乱了些,女郎不必为我忧心。”
桥妧枝没出声,抓在藤蔓上的手微微收紧,“是忘了生前的事情吗?”
“是生前之事,兴许再想想,便能想起来了。”
桥妧枝没再出声,低头看着怀中小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郁荷匆匆走到院门外,看着紧闭的木门叹了口气。
自从捉鬼一事后,女郎便再也不让她随便进院,就连她的房间都另寻了一处院落重新安置。
说实话,这段日子,她心中很是委屈,但也知道女郎心意已决,没有回旋的余地。
别无它法,郁荷只好站在外面,出声唤道:“女郎,府中有贵客到来,夫人让我唤您去见客。”
“什么样的贵客?”
桥妧枝声音冷淡,“若是冯郎君造访,你便告诉他,我不在府中。”
“不是冯郎君,是十二皇子回京了。”
话音一落,院内便是一静。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院门被打开,桥妧枝立在门口,不确定地问:“当真?”
“千真万确。”
“何时回来的?”
“听说是昨日入京。”
桥妧枝抿唇,深吸一口气,直接将院门合上。
郁荷不明所以,“女郎?”
桥妧枝立在门后,转身去看树下之人。
兴许是距离有些远,从这个角度看他,即便他身上穿着氅衣,依旧能看出几分清瘦。
“女郎?”
他面露疑惑,似乎不知她为何站在那里看自己。
桥妧枝轻声道:“我有贵客要见,劳烦郎君留在这里等我。”
沈寄时蹙眉,直觉她今日有些不对劲,低声问:“女郎,可是出了什么事?”
桥妧枝摇头,忍不住又郑重叮嘱了一遍,“郎君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说完,不待他回答,少女转身踏出院门。
【作者有话说】
掉马倒计时……
【这章会修】
38
第38章
◎平州沈家◎
桥府正堂内,茶香四溢,偶有交谈之声掠过云霄,惊起落在屋檐上的麻雀。
寒风萧瑟,枯叶落了满地,家丁前来奉茶时,鞋底踏过枯叶,偶尔会发出细微又清脆的声响。
“昨日才回京,今日抽空前来拜访。”
“洛阳之行还算顺利,听闻相国大人喜好酒,带了洛阳盛产的杜康。”
“刚回来便听闻长安近日不太平,听说还死了个举人,弄出了不少风雨。”
李御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说得都是些寒暄之言。
桥妧枝心不在焉听着他们说话,目光却时不时像堂外看去。她看得频繁,走神间竟未曾注意堂内的谈话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桥夫人抿了口茶,见她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忍不住唤道:“脉脉。”
声音不大却清晰,可桥妧枝走神走得太认真,没有听到,目光依旧时不时向外看去。
桥夫人轻咳一声,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脉脉。”
少女终于回神,飞快转过头来,“娘亲?”
桥夫人细眉轻蹙,柔声问:“过来之后就一直不说话,也不怕让人看笑话,门外有什么吸引你的?”
桥妧枝尴尬地抿了一口放在手边茶水,这才惊觉滚烫的茶水已经变凉,慌忙搪塞道:“看景。”
这个季节,到处都是一派萧然,除了墙上几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麻雀又有什么可看的,桥夫人显然不大相信。
只是如今有外人在场,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当这一次糊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