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谢澄的眼眶涌出,但这再也不能让惜棠动容了。惜棠曾经相信过他,他真的以为他不会再害谢洵,她都已经承诺会和他永远在一起了,他到底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为什么永远都是这么的自私,冷酷,无耻?
“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惜棠牙齿发着抖说,“我会永远,永远爱他。哪怕他死了,哪怕我死了。”
谢澄脸色煞白地看着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而他面前的惜棠,也是同样的脸色煞白。两个饱受折磨的人都望着彼此。
为什么要强迫他们二人都站在这?既然他们都如此的痛苦……谢澄的声音哽咽了:“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你会永远爱他,而我怎么都比不过他。即便你和我在一起,你也一直念着他……”
“是。”极度的愤怒与伤心,令惜棠口不择言,“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不如他。”
这短短的一句话,顷刻间把谢澄碾成了齑粉,也让一旁跪着的宁锡惊骇欲死。他额头死死抵住殿砖,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听闻了这等秘辛,今日过后,他还能活着么?汗水打湿了宁锡的脊背,他再也听不清任何的声音了。
谢澄颓然低下了头,在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有人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面对着惜棠,他算是尝遍人生的所有不可能了。“我知道了……”他喃喃说,“我不会想杀他的,你可以放心了,”
惜棠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谢澄连再说一句话的气力都没有了。他的眼睛疼痛不已,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你回去吧,”谢澄神情麻木,“我不会害他的。我保证。”
不知怎的,惜棠回去了。当她走出甘露殿,仰头望着眩目的烈阳,心里还在想着方才谢澄的模样。他看起来是这样的伤心,这样的颓然。惜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满脑子都是他方才灰败的脸庞。可是言而不信的难道不是他吗?
惜棠全身冷的一颤一颤,送她出来的卫和忽然默默出声了,“夫人,您误会了,陛下只是试探了下宁大人,完全没有……”他看惜棠一眼,垂下了头。
惜棠跳的飞快的心,忽然心腔里凝住了。
一连好几天,他们都没有再见面。
惜棠整日待在披香殿,相对应的,谢澄也一整天的闭门不出。窗外阳光明媚,实在是个出游的好时候,谢澄素来是个好热闹,喜排场的,但如今他是一点外出的欲望都没有了。
这样好的时节,万物都在生长,在攀越,而谢澄,却在一点点地下沉,腐烂。
他知道,只要自己走出甘露殿,还是那个受人拥簇,受人敬爱的天下之主。万事万物都握在他的掌中,这里还是他的天下,他的皇城,他仍旧可以随心行事,为所欲为,他还是他,并没有因为得不到一个女人的爱,忽然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
可是,可是……
谢澄的心真的很痛。
但这痛,又和之前的痛不同。之前再难过,再痛苦,他终究还是心存期盼,心存侥幸的。但前几日惜棠的话,把他所有的一切都毁掉了。
想起那一日,谢澄又难受起来了。他心脏蜷缩着握不住笔,眼前的奏章都有些发昏了。刚喘了几口气,底下人忽然来报:“陛下,陛下……”
谢澄疲惫道:“说。”
内侍深深地低下了头:“临淮王求见。”
谢澄的神情冷下来。
“他来作何?”他声音轻轻地问,“是来瞧朕笑话的么?”
左右汗湿额头,无人敢应。
谢澄一甩笔,冷冷道:“让他进来。”
谢洵想进宫很久了。
前几日,惜棠在甘露殿闹出了很大的动静,连宫外都有所听闻了。起初,谢洵还能沉住气,但之后的几天,皇帝都没有临幸披香殿。谢洵就知道了情况的不对……是因为他,两人才闹成这样的吗?
谢洵,怎么都不想自己连累惜棠。若是为了他的缘故,惜棠和皇帝有了不快,那最后受伤的一定是她。谢洵忍不住了,今日,他终于进宫里来了。
父皇活着时,皇帝的燕寝还是金华殿,但这个兄长登基后,不知哪年把寝殿迁去了甘露殿。朝臣们说了一阵,见皇帝没有要改主意的意思,就听之任之了。是了,他这个兄长,从来都是肆意而为,无所顾忌的……
时隔四年,谢洵再次来到了甘露殿。上次和皇帝私下对谈的场景,谢洵已经记不太清了。那时,皇帝还没有对他的妻子生出恶念,面上,他们仍可以是相处和睦的兄弟。但如今,一切都大不相同了。
皇帝坐在高处,冷冷地,看着谢洵走进。他冰霜一般的神情,再也不能叫谢洵生出畏惧。对于皇帝,他的心中,只余下了冷火般燃烧的纯粹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