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如此,难怪她这样了……”谢澄喃喃着说,“从今往后,也就是这样了。”
第73章 恨你
天子与夫人在里头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早就把披香殿上上下下都惊醒了。他们畏缩地守在殿门口,一双双恐惧的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终于见皇帝破门而出,脸上极冰的神情令众人胆寒。
灵儿忍住心中的颤栗,率先冲入了内殿,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床上捂着喉咙剧烈咳嗽的惜棠,她连忙上前抱住她问:“您没事吧?”
“没什么,”惜棠摆摆手,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我……我还好。”
望着惜棠雪白的颈子上青红的手印,灵儿不禁流出了眼泪,“陛下怎么能这样对您,”灵儿说,“方才进来时,陛下看着明明还好好的……”
惜棠微微一怔,忽然低下头,沉默了。灵儿的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担忧:“究竟是发生什么了?陛下看起来发了好大的火……”
惜棠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目光望向地上那个被皇帝摔碎了的香囊。灵儿一下就明白了,“您怎么把它拿出来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的光芒,想起了皇帝素来狠绝的手段,“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惜棠张了张口,完全顾不得自己或是任何人的前程了,她的心中只有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力。她不要灵儿的搀扶,走过去,缓缓跪下来,盲目地拿起那个破损不堪的香囊。
香料全部都掉了出来,早就闻不到一丝一毫的香气了,正如她与谢洵的过去,早就已经被烧成了飞灰,连回忆都再难拾起。
人死不能复生,在很久以前,惜棠就已经接受了谢洵不会再回来的事实。她对过去的生活再没有奢求,也默默忍受了命运的安排。皇帝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他最初想在她身上得到的,她难道没有给他吗?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这样无理蛮横,事事如意吧!
惜棠紧紧攥着裂成两半的香囊,点点滴滴的泪水把深青色晕染了开来,曾经精心绣的图案都看不清了。耳边忽然响起了孩子可怜的哭声,惜棠泪眼望过去,小树抱着竹枕,孤零零地站在殿门口,以为皇帝还在内殿,瑟缩着不敢进去。
方才闹出的动静这样大,竟把孩子都吓醒了……惜棠连忙擦了擦眼泪,朝小树伸出了双手。小树飞一般地扑进她的怀里,哭的更大声了。“阿母,”孩子害怕地问:“陛下是因为小树和你吵架的吗?”
“这关你什么事,”惜棠出言否认,话还没有说完,小树就带着哭腔大声说,“阿母骗我!是我不小心把长命锁落下了,小树不是故意的……”
惜棠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树在说什么。她心中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落下,幸而她紧紧抱着小树,小树的脸蛋也紧紧贴着她的脖颈,他完全看不到她的眼泪。
“在胡说什么!不管你的事,是阿母和陛下两个人的问题,”惜棠与小树说了许久,小树才勉强有些信了。他小手指绕着惜棠的长发,不安地问:“那阿母……陛下明天还会来吗?”
孩子还这样小,她竟让他活的这样累。惜棠内心的悲哀已经完全无法言说了。皇帝想和她谈感情,可她每每望见他,想的却是生存。这其中的差别,何止有天堑呢?惜棠疲乏极了,但怀中抱着哭的一抽一抽的孩子,只能道:“会的,陛下明日会来的。”
听了母亲这样说,小树这才放心了。他不要惜棠帮忙,自己擦干净了眼泪,终于是不哭了。
后宫发生了何事,前朝的大臣无从得知,但皇帝这一日糟糕的心情,却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好容易熬过了朝会,御史中丞范津还要和皇帝汇报近一月诸侯王的动向。
听这些烦心的事,皇帝的脸上本来就没什么好脸色,当听到城阳王想入长安给太后贺寿,更是火冒三丈。
“他一个诸侯王,无端端地来长安做甚?朕难道不在长安,太后难道只有他一个儿子吗?”皇帝气怒道,“他哪都不许去,好好待在城阳!若再有什么不轨之举,休怪朕不顾及兄弟的情分!”
范津连忙俯首应是,皇帝看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觉得心烦,挥手让他下去了,范津忙不迭告退离开了甘露殿,明明是凉飕飕的秋天,却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但他的差使远远没有结束,他还得保证皇帝的口谕传到了各个诸侯王的耳中。
毫不意外,这又将再次掀起天下纷纷的流言。随着皇帝权柄益重,待列位诸侯王就越发的酷冷无情,哪怕是和皇帝一母同胞的城阳王都不能幸免。皇帝待宠妃的儿子都这般的宽和,怎么就不愿优容自己的叔伯兄弟呢……这类的言论不止一次的传入范津耳中,范津记在心里,却从来不敢妄加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