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媳妇和小孙儿的命岂是你们用钱就能换的?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只是关那个庸医两年都算是轻的,判个杀头、绞刑才好。”
这话叫刘全听得着实刺耳,可他们这趟是来求人的,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他只能一忍再忍。
檐外的雨越下越大,一阵风裹挟着绵密的雨丝扑过来,叫人大夏天的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玉婵看了一眼老妇,攥紧了伞柄,依旧平心静气道:“该说的都说了,您再好好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了上春柳巷来寻我们。”
言罢便带着刘全扬长而去。
悔得那婆子跺跺脚,生怕一回头他们便反了悔,恨不能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这世上哪有人跟钱过不去,更何况是他们这起子穷人。
刘全跟着玉婵出了鱼市,按了按因了连日的阴雨而隐隐作痛的膝头,心中有些忐忑。
“姑娘,你说他们会同意吗?”
玉婵望着黑沉沉的雨幕,眸色也跟着暗了暗:“会的。”
也不为别的,只因她看得出他们很需要钱。
她走出去两步又忽地停住脚步,转头对刘全道:“方才听那吴婆子所言,他们像是在躲什么债主。昨日结案,咱们家才赔了他们八百两银子。寻常的贩鱼人家就是日子难过些,也不至于得了八百两银子还还不上账。派个人盯着他们,看看是否有蹊跷。”
刘全闻言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姑娘说得是,老奴早就瞧这事儿蹊跷。老爷医术高超,再难的病也瞧过,怎会犯这样的错。怕不是……怕不是他们有心讹咱们。”
玉婵无奈地摇摇头,这事儿不好说。
他们开医馆的,但凡是沾上人命官司,甭管有理无理,都先矮了一截儿。
人心总是会本能地偏向弱者,更何况她爹都已经签字画押。
再加上,作为此案唯一的物证,她爹的医案事发后全都被官府的人收走了。
如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怕只有她爹自己了,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把她爹救出来。
第4章 疑点重重
“姑娘,出事儿了!那个吴二他……他死了。”
玉婵听见这消息时正在灶房外的回廊上为邹夫人熬药,听刘管事说完怔忡了好一阵才慢慢站起身来,将手里的蒲扇交给银杏。
“您仔细说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个,饶是在医馆做事见惯了生生死死的刘管事也免不了脊背发凉。
“说是夜里醉了酒,一脚踩空,掉进池子里溺死了。今儿捞起来的时候,尸首都搁水里泡白了。”
玉婵点点头,捏着帕子怔怔往前走了两步,口中喃喃道:“怎么就这时候死了呢?怕是有什么蹊跷。”
起初听到这消息,刘全也有些不信,为此他还亲自跑去吴家门外瞧了尸首。
那人搁池子里泡了一整夜,第二日才叫几个打鱼的老翁给捞了上来。吴家那老太太扑在儿子跟前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玉婵举目望了望天边的浓云,轻轻叹出一口气,吴家接连出了三条人命,实在可悲可叹,签和解书的事儿看来又得延上一延。
是夜月黑风高,空中半点星子也无。
三更鼓落,春柳巷中传出一两声沉沉的犬吠声。
邹家宅子西角门内守夜的婆子正缩在廊角的小屋里卷着铺盖打瞌睡,忽听得一两声门响,起初还以为听岔了,翻了个身继续睡去,没睡上多久又听得那门被人叩响。
翻起身来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儿,果真是有人。
只因邹家近来不太平,多少泼皮赖汉乘虚而入,翻墙的,闯门的大有人在。
不是冲着邹家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便是冲着邹家的钱财。
大半夜的听见有人敲门,那婆子立刻便警觉了起来,也不敢擅自开门,匆匆到了刘管事跟儿前将事情一禀报。
刘管事立刻领着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小伙计执着家伙什赶去西角门,这才叫人开了门。
一打开门果然见门外立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只摆了摆手,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计便齐齐上前将人按倒在了地上。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没有耳熟到立刻便使他辨认出来。
刘管事一脸嫌恶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又听得那贼人口中嚷嚷道:“我是吴二他娘,放开我,放开我”,忙接了小伙计递来的灯笼往那团黑乎乎的人影身前一照。
瞧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苍老面容,登时便愣住了,用力揉了揉眼确认自己不是老眼昏花才又叫人将那老妇扶起来。
“这……这大半夜的,您这是闹哪出啊?”
那吴老婆子何尝不是被这样大的阵仗给唬了一跳,白着脸盯了邹家气势恢宏的宅院好半晌,才咽了咽唾沫,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