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外头怎么这么吵?我好难受……爹爹怎么还不回?我要爹爹!”
“和姐儿乖,你爹爹他……他只是出门给人看诊,很快,很快便回。”
邹夫人睁着一双肿得核桃似的双目,强忍着泪意安抚着小女儿,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容好似一夕之间老了好几岁。
玉容听着门外的吵嚷声,烦躁不安地提着裙角在院中踱来踱去。
“这些人都疯了吗?竟敢私闯民宅,我……我这就出去同他们理论理论。”
言罢便要闯出去,却听身后一声喝止“站住!”
回头见是阿姊,梗着脖子上前。
“阿姊,你没听见那些人骂得有多难听吗?他们骂爹爹是庸医,骂咱们一家子蛇鼠一窝。反正就算咱们不出去,他们也会闯进来。你就让我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外头闹事。”
玉婵沉下脸来,厉声道:“你可想过贸然闯出去的后果,回头伤了你自己不说,若叫那些人闯进来伤了母亲、小妹该如何是好?”
在玉容的眼中,阿姊一向温言细语,从不跟人急眼,一向温和的阿姊突然变得如此严厉,令她着实怔愣了好一阵,才有些不甘地咬了咬唇,红着眼圈咕哝道:“我……我只是看家里乱成这样想做些什么。”
玉婵见她如此语气也软了几分,伸手轻抚着她的肩头。
“阿姊知道你也是好意,你若有心,不如去灶房叫人给母亲小妹熬一碗安神汤。”
玉容绞着手帕,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又听她柔声道:“父亲不在,我们更要看好这个家。我将母亲妹妹交给你了,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去。”
玉容闻言倏地瞪大了眼睛。
“阿姊你……”
玉婵朝她笑了笑:“别怕,都会过去的。”
安排好母亲妹妹,玉婵接过银杏手中的青灰色的斗篷,命人开了偏僻无人的西角门,挑了灯出去。
绕了半条巷子行至正门前,立在人群外看了一会儿,将目光锁定在那闹事的一家子身上。
邹家大门前一个妇人怀里抱着座灵位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她身后是两个懵懵懂懂的小儿,据说是那已故老妇的孙儿。
两个庄稼汉打扮的男人并四五个闲汉正抬着一根碗口粗细的圆柱一下一下用力撞击着大门,忽听得一声锣响,又有人高声呵斥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众人回头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披青灰斗篷的年轻姑娘在一个老管事并五六个小伙计的簇拥下走向了门口的妇人。
“这位夫人,您说令堂是吃了邹大夫的药才不治而亡的。敢问她得的是什么病症,于何年何月何日到济世堂就诊?大夫开的处方可还在?”
玉婵看向那妇人,目光温和,语气真诚,并无半点咄咄逼人。
那妇人却是眼神闪烁,手里紧紧抓着那块木牌,支吾道:“你……你是何人?问这些做什么?”
玉婵见她面色古怪,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忽而察觉她那双分外白皙细嫩的手指,以及指甲上尚未来得及卸掉的蔻丹,再看那她身后那两个破门的男人,虽然面黑,却生得尤为健壮,全然不似他们自己口中的普通庄户人家模样。
玉婵轻轻捻动着手指,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果真叫她看出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这时候人群中已有人认出了他们。
“那个老儿正是济世堂的管事,那小女子是……是邹大夫之女。”
那妇人身后的两个庄稼汉闻言相互交换了个眼色,看了眼玉婵身后的几名护院,有些举棋不定。
又见他邹家只派个不经事的小丫头出来顶事,想来已经无人,又撸起袖子,梗着脖子做出凶悍状。
“怎么的?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还想打人?”
刘管事一手提着锣,一手叉着腰上前,母鸡护崽似的将自家姑娘护在身后。
“你们只管先回答我家姑娘的问话。否则,我们立马报官。到时候叫你们聚众闹事,私闯民宅,数罪并罚。”
那两个汉子一听说要报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正想着该如何应答,却听刘管事又喝问道:“快说,快说,令堂到底害的什么病?”
两个人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风寒。”
“中风。”
底下一片哗然,两汉子对视一眼,登时便慌了神,又立刻齐齐改口道:
“中风。”
“风寒。”
刘管事冷哼一声,铛的一声再次敲响手里的锣,面向众人扬声道:“各位都瞧见了吧?这两位口口声声嚷着是济世堂治死了他家那老娘,却连自家老娘得的什么病都说不清楚。我看,且不说到底是不是我们济世堂治的,有没有这么个人都成问题。诸位,有些人眼见着邹家遭了事就想着浑水摸鱼,趁机捞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