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便有八百多户,五千余人被分配到了潭州,就在这些百姓们满心满意憧憬着在潭州开垦田地开始焕然一新的生活时,一到潭州家中青壮却被人以朝廷征调的名义带走,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
后来田地倒是分下来了,却几乎全是一些杂草丛生、沙砾遍布的难以开垦的荒野之地。
家中又无青壮,剩下的妇孺们为了不被活活饿死只得硬着头皮赊了谷种,开垦播种。
严冬将至,家中却是半点余粮也无,眼看一家人就要活活饿死冻死,家里的男人们却是半点音信也无。
妇人们揪着章崇之的衣袍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求大人为我们做主,替我们寻回丈夫儿子!”
章崇之对潭州那些狗官如此欺上瞒下,鱼肉百姓的行为恨之入骨,再次拍着胸脯对他们保证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至于那些青壮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魏襄揪了个邓奉身边的心腹,稍加恐吓便叫他一五一十吐露了实情。
原来他们早就被人蒙着眼带到了潭州边境的一处深山,一人分到一把铁锹斧锤。
每日从天不亮就开始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刻不停地埋头挖掘,直到天黑后才停止劳作,分到的饭食却只有一些毫无油水的糙米窝头。
反观那些看守他们的官差,每日里好酒好肉养得脑满肠肥,对他们更是如牛马一般驱使,动辄打骂。
久而久之,怨气集聚,便有不少人生出了逃离的念头。
于是趁着一个月黑风高夜,一支百余人的队伍趁着官差们宿醉后酣然入睡的时机集体出逃。
谁知还没走远便被人发现抓了回去,被剥了衣裳吊在木桩上抽打凌辱,整整三日不给他们东西吃,不给他们水喝。
直到有十余人受不住,生生渴死饿死,那些人才将剩下的逃犯放下来,给他们戴上脚镣,命他们片刻不歇地继续劳作。
那群人中有姓孙的兄弟三人,那日目睹着同伴惨死,父老乡亲被牛马一般对待,心中幽愤,每日趁着外出做工观察周围地势,暗中联络同乡,策划着再一次逃离。
孙家兄弟在翌日亲眼看着相熟的一位同乡因为饥寒交迫而晕厥后,官差们非但没有救人还对其拳打脚踢。
兄弟三人怒起反抗,先是用石块将那几个打人的官差砸死,而后一呼百应,带着数百名同乡与负责看守的官差血拼了一场。
最终一鼓作气冲破牢笼,孙家兄弟九死一生带着幸存的三百余人逃入了西面的丛林。
那丛林中有一座山寨,曾是山匪流寇的落脚之处。山寨周围荆棘丛生,又兼有毒虫瘴气,易守难攻,朝廷人马多次围剿都无功而返。
前次郑图文奉命前来,不分青红皂白便带着人上山剿了一次匪,非但没能平息事端,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民怨,甚至令他们对朝廷彻底丧失了希望,越发坚定了要抗争到底的决心。
章大人背着手,迈着沉重的步伐从流民安置地出来,同魏襄说起自己的打算。
“当务之急是要同那孙姓三兄弟取得联络,阻止他们做出更多难以挽回之事。”
魏襄耸耸肩,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问:“那么章大人打算如何与那三兄弟取得联络?”
章大人盯着他,面上流露出些许尴尬之色,吞吞吐吐道:“自然……自然还要有劳魏小公子。”
魏襄拍拍他的肩,轻笑道:“不就是土匪窝里走一遭吗,我替你去便是,只是章大人可想好了回头该怎么谢我?”
章大人面色涨红,支支吾吾道:“等回了京城,老夫……老夫,老夫要为魏小公子著书立说,洗清你身上的污名,改变世人对你的偏见……”
魏襄双手抱臂,盯着他胸口问:“那本参我的册子?”
章大人有些尴尬地将贴身揣着的小册子摸出来,当着他的面撕了个粉碎。
魏襄睨着他笑道:“不过,依我之见,唯有先找到那些知府巡抚贪赃枉法的罪证才能更好地说服流民们归降。”
章崇之闻言眼前一亮:“愿闻其详。”
魏襄抬手一指,指向了潭州城中最高的楼阁。
章崇之似有所悟般的将目光从他手指的方向收回,一回头便见他早已一骑绝尘而去。
紫云阁是整个潭州最有名的销金窟,也是邓奉之流拉拢官员,结识富商巨贾,狼狈为奸的重要场所。
入潭州第一日起,魏襄便察觉到这地方绝不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酒楼那么简单。
只要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那里的仆妇小厮无一例外生得高大健壮,绝非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那日他假借醉酒撞落了一个传菜小厮手中的托盘,那小厮竟眼疾手快地将东西接了回来,他也借机发觉了他们藏在身上的刀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