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钟浴突然侧过脸朝下望过去。
姚颂顿了下,也跟着看过去。
五步之外,山路的拐角,槐树下,迎风而立的年轻人。
一身蓝衣,身长貌伟,倜傥风流。
姚颂回头看了一眼钟浴,钟浴面无表情,瞧不出情绪。姚颂又转过身。
树下的人没有动。
山路少行客,钟浴和姚颂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对声音加以克制。
也不知道他听去多少。
姚颂难免忐忑。
三个人里,钟浴最先开口说话。
“怎么又是你呢?”
钟浴有一点恼。
“你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简直咬牙切齿。
姚颂忍不住回头,钟浴瞪他一眼,他忙又转回去,眼睛看向寒昼。
忽然,他被狠狠地拨开。
钟浴越过他,快步走向寒昼。
槐树摇曳着浓密的叶子,哗哗地在头顶响。
钟浴出声质问:“我先前和你讲过些什么?”
寒昼不作声。
钟浴扬高了声音,“我真的感到厌烦了!你不要再惹我!”
眉头纠结在一起,钟浴喘着气,胸口处有微微地起伏。
“我听说了一些事,同你有关,想着过来告诉你……”
声音很轻很轻。
他这样子。
钟浴想,他也是好心。
于是逐渐平和下来。
“是什么事?”
“你已经都知道了,不需要我再多说话……你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
说完,他转过身,慢慢地下山。
许久之后,钟浴回过头,问姚颂:“我方才是不是有些过分?”
姚颂不好答,只好问。
“你们两个……濯英姊怎么和他……究竟怎么一回事?”
钟浴踢飞了脚边碎石。
“这澜都,我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第28章
钟浴是真的想走。
只是半年而已,多少事故?
可见是命里不和。
何况又是多事之秋,将来必少不了纷乱,谁知道火会烧到哪里?
旁人献身乱局是为名利,她又是何苦?
断不能留的。
该早去的好。
但是又早答应了姚仲文。
不好背诺。
于是一日日地枯等。
等过二十日,风平浪静,四海无事。
心境渐渐缓和。
又一次兴师动众地收拾起行旅来。
四月二十五,顶好的一个晴天,风和日暄,水面波光粼粼,远望似有无数翻飞的白色蝴蝶。
钟浴兴致高昂,一定要去泛舟。
姚颂是一直都在的,自然奉陪。
才要登车,有马车停在恣园大门前。
车上下来两个人,都是熟识。
姚颂见了,笑着问钟浴:“这可要怎么办?”
钟浴与寒晳,两人已是许久不见。
寒晳缓慢地走向钟浴,脸上带着笑。
“许久不见,濯英姊可还好?”
钟浴点了点头,“我是好得很,不过清微你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好……”
寒晳有些憔悴,本来雪白的一张脸,现在泛着黄,两只颧骨也隐隐地突出来。
“你是怎么了?”
寒晳微微一笑,道:“迩来病过一回,难缠得很,去而复来……前几天才算好全了,所以模样不怎么好看……”
“病了?”钟浴诧异得很,并且愧疚,“我竟全然不知……”她上前一步,执起寒晳的手,殷切地问:“当真全好了?”
“真的好了。”
寒晳大病才愈,实在不好吹风,钟浴便放弃了泛舟的计划,在庭院招待客人。
石榴花零星地开着,油绿碎叶,绛色华英。
钟浴折下一节花枝,俛首簪到乌发上。
寒晳笑道:“这很好看,自然有趣,玉簪倒有些不合称了。”说着折下一截老枝,仔细修理了一番后,含笑走向钟浴。
钟浴笑着低下头,由寒晳摆弄。
寒晳以木枝替了玉簪,又拣了些带叶的枝条簪到钟浴的发髻上,很是忙碌了一通。
忙完了,她看向自己手下的脸,直觉得浮荡发晕。
“我完全懂了……”
她作如此的感慨。
钟浴笑问:“你懂了什么?”
寒晳对钟浴一笑,道:“我今日来,是有些话想对濯英姊讲……”
她说是有话讲,可是却不说。
钟浴最不耐烦等,但因为是寒晳,她也就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这一会儿过去,她就出声催:“怎么不说话呢?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寒晳还是不说,只是脸颊和脖颈慢慢地红起来。
“你究竟是要说些什么呢?”
寒晳慢慢张开了唇,是要说话的意思,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