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晳就连忙收了笑,也劝钟浴不要再笑。
钟浴捂着帕子咳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
咳得满面通红,海棠花一样。
她笑着对寒晳道:“今日天色似乎很好,我想出去走一走,清微你借我两件衣裳穿。”
钟浴爱穿绿,尤其是不怎么鲜亮的绿,松霜绿和梧枝绿最佳。
寒晳也是爱淡雅颜色,所以钟浴很轻易就借到了心仪的衣裳穿。
松霜绿的曲裾,玉色的领和腰带,满绣云纹。
穿好了衣裳,又要人给她梳头。
“编起来,全盘到脑后,我要戴花。”
半个时辰后,寒昼在自己的住处见到了盛装的钟浴。
她轻抬手臂,笑着在他面前转圈,步履蹁跹。
“好看吗?”
寒昼擦着剑不说话。
钟浴就不大高兴,因为觉得被扫了兴。
她撇了一下嘴,问:”我头上的花戴得好看吗?“她的头发整个盘起来,以一根木簪固定,髻的边缘,拢着纤细的花枝,疏落的白花,茂密的绿叶--正是木香花。“好看。”
寒昼低声说。
钟浴感到满意,复笑起来。
“就是因为好看,所以才叫你看的。”
她在寒昼面前坐下了。
很随意的坐姿。
是跪坐,但是两条腿岔开很多,两只手就撑在岔开的缝里。
“四郎。”
她喊了他一声,语调悠扬。
“你救了我,于我有恩,将来我一定会报答的。”
说完,她站起来。
走掉了。
她没有再说别的话,就显得她那句报恩的誓言,十分之郑重。
钟浴走后许久,寒昼仍然在原地坐着,剑上有凛凛的寒光。
颜夫人的住处,寒晳将从钟浴那里听来的话转述给她母亲。
一字不差。
颜夫人听了,先是沉默,而后长叹一声。
“这就是我为什么先告诉了你,怕的就是这个,她不愿意回头,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了,晚些我去找太妃……”
又是一声长叹。
“只是……三郎啊!”
“此事莫要叫三郎知晓。”
寒晳点了点头。
颜夫人切切实实感到了惋惜,头痛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几个儿女,婚嫁事上,没一个叫人省心的!尤其四郎!自己的事落定了吗?倒管起别人来了!”
“……这些是她的原话……她不愿意……太妃,还是作罢吧……”
太妃听了颜夫人的话,低头咬起了指甲。
她早不是先前那副憔悴模样,气色好得多,靡颜腻理,就又叫人瞧不出年岁了,是以即使是做这样小女儿姿态,也并不显违和。
颜夫人默默地看着她。
忽然有人说了一句:“我还没有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脚步声渐近,颜夫人起身,向来人行礼,“殿下。”
太妃仍然坐着,她皱着两道宛转的长眉,看向走进来的齐王。
齐王只朝颜夫人略略颔首,至于太妃,他既不行礼,也不喊母亲。
颜夫人见状,一颗心乱跳,不很自若,于是便告辞。
太妃起身要送,颜夫人连说了几句不必,慌忙走了。
颜夫人走后,几个使女也都退下。
齐王在太妃身侧坐下了,太妃还望着门口一动不动,齐王便拉她的袖子,要她坐下。
太妃狠狠地甩开了。
齐王有些讪讪,问她:“怎么了?”
太妃反质问他:“你为什么过来?”
齐王道:“我不能过来吗?”
太妃猛地推了齐王一下,齐王没防备,倒在了地上。
他当然是有些震惊,所以就那么躺着,愣愣地看太妃。
“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是你的母亲!你难道忘了?”
齐王的脾气,向来是不能忍耐的,脸色便不向先前那样平和。
“是啊!我是早忘了,你难道不能忘?为什么总是提?”
“为什么总是提?当然要提!这世上难道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我并没有要你如何,不过是要你在人前避着些,为什么你做不到!”
“因为我不想。”
冷脸看了一眼太妃,齐王低下头理皱了的衣裳。
见状,太妃咬了咬唇,弯下了身子,抱住齐王的脖颈。
两个人都不说话。
过了会儿,齐王将太妃的手攥进了自己手中。
“你要听话……”
太妃颤声道。
“好,都听你的。”
齐王轻声说。
“以后不许讲她不好。”
齐王没有明白,问:“谁?”
“濯英……”
带着哭腔。
齐王更加疑惑了,“濯英?是谁?”
太妃不说话了。
齐王等了一会儿,听见太妃问:“你有没有去看安儿。”
也是又过了有一会儿,齐王才答:“过会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