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嚼草根?”声音放得很轻。
“大家都嚼,不嚼饿死了!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话?”说着把手里那块蘸酱的饼塞到他嘴里去,“不许说了,我要吃饭,我真的饿。”
寒昼不敢再说了,也没有旁的人再说话。
这时候亲卫又过来,端来了齐竞的药。
齐尚接到手里,端着走到齐竞面前。
齐竞轻轻挥了挥手,意思是不喝。
这药是治齐竞的骨痛,一日都不能断,不用不行。
齐尚想劝,可他的父亲不是会听劝的人,药又不能不喝……实在是没办法,齐尚转头去看钟浴。
钟浴恰好抬头,四目正相对。钟浴读懂了齐尚的眼神,并不推辞,起身净手,利落朝齐尚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药,双手捧到了齐竞面前,温声道:“阿翁请用药。”她一直笑着。
齐竞没有说话,但是接过了药碗,几口便饮尽了。
齐尚舒了一口气,笑着对齐竞道:“有濯英在,我不必再为父亲担忧了。”说着,眼睛瞟过不远处的一处地方,顿住了。
不远处那正气冲冲走过来的,正是他的儿子齐宜。
齐宜被齐尚派去接应钟浴,按理他们该一起出现,但是钟浴过来了齐宜却没有,且钟浴并没有说什么,齐尚便以为齐宜是有旁的事,这才没有同钟浴一道过来。齐宜身边有人跟着,而且不少,齐尚并不为他担心,所以什么都没有问,这会儿见了他,也只是好奇他为什么气得这样。
“你怎么了?竟然这副表情。”
齐宜不出声,人依旧忿忿的。
问了,他不答,齐尚也就不再追问,转过话题问他:“可用过饭了?若是没有,坐下同姊姊姊夫一起用一些。”
姊姊姊夫……
“我吃什么!我气饱了!”凶狠地跺了两下脚,转身狂奔疾走。
齐尚疼爱他每一个孩子,尤其这个最小的,他最可怜。他就这么走了,齐尚当然要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眼下是在父亲跟前,他须得请父亲示下。
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齐尚才向齐竞望过去,齐竞就朝他微颔了颔首。
齐尚恭声告了退后才追过去。
钟浴看着齐尚远去的背影,忽然怅叹了一声,顿时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钟浴只看齐竞。
她淡淡地笑着,笑容甚是凄婉,似乎蕴藏着无限的伤心、无限的愁苦……
“叔父与宜奴父子情深,真叫人羡慕……我命里福薄,一生漂泊无依……阿翁千万长命百岁才是……”
齐宜并没有走太远,齐尚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看他在土坡底下闷闷不乐地踢石子。
齐宜好动,安静的时候很少,他不吵闹的时候,侧脸的神韵会很像他母亲。
所以齐尚一动不动地站着,很久,久到齐宜玩烦了踢石子,停下来准备去找东西吃。转身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看见了自己父亲,沉默的忧郁的父亲。
父亲待他好他当然知道,否则怎么敢那么发脾气?当即慢吞吞地走过去,喊了一声父亲,语气低落。
“你究竟怎么了?”齐尚是好脾气的人,尤其是这种时候。他温和的语气进一步放大了齐宜的委屈。
“我不喜欢她。”齐宜嘟嘟囔囔地道。
这话有尾,可是没头,所以齐尚听不懂,他还是得问:“你讨厌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她啊!父亲是有意逗我玩吗?”
齐尚有些无奈,“到底是谁?我是真的不知道。”
齐宜过分秀气的眉毛皱在了一起,唇紧紧抿着,也是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姓钟的那个人,我不喜欢她。”
齐尚不明白,“为什么不喜欢?她得罪了你?”
齐宜偏过脸,不说话了。他有点生气,气自己的父亲不了解他。
他不说,齐尚只能自己猜。
“因为阿翁对她太好?”
猜对了,但是齐宜仍然不开口。
齐尚又加了一句:“你嫉妒?”
齐宜没有否认。
齐尚只道:“阿翁对你不好么?他一直对你很好,迄今已经十九年了。”
“可我就是会嫉妒啊,而且我觉得她不配,她虚情假意!她只是为了祖父的权势!她就是妖女!看寒长年就知道了!他简直是失了魂!先前他怎么会那样!做梦也想不到!”
“宜奴。”极认真的语气和表情,是一种警告,“她是你的阿姊,你不能对她不敬。”
“就算她叫他失了魂,那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看他甘之如饴,无需你为他不平,还有祖父,祖父只会庆幸他身上还有利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