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寒昼,比看花时还要欢喜。
她说:“我记得你,昨夜我也看到你,你是昨日来的客人。”
寒昼知道这女孩儿是魏潜派过来服侍钟浴的,所以待她很是客气,微笑道:“我正是昨日来的客人。”说话间,已经越过这女孩子,推开门往里去,那女孩子已经被晃花了眼,神魂都有些颠倒了,哪里会拦他。
钟浴仍在熟睡中,脸上那轻嗔薄怒的神色也不曾变,寒昼坐下看她,目中露出脉脉柔情。
第86章
钟浴睡到正午,睡得很足,可是精神依旧不好。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脸上,白玉生辉,光滑温润,只是实在太过苍白,唇因为紧抿着,也不见血色,瞧着真是楚楚可怜。
她坐起来,厚而富有光泽的头发随意散落,掩住了她裸露在薄被之外的明净肌肤。
寒昼抬手拨去她眼睛上垂落的发丝,问:“可要起?”
钟浴推开他,复躺回去,道:“不起,我乏得很。”
寒昼轻声说一声好,而后不再多言,低头为她整理被角。
这时候,钟浴闭合的眼睛再度睁开,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道:“我只再睡一个时辰,你记得喊我起来。”
寒昼当然还是应好,见钟浴睡过去,缓缓起身走到屋外。那小女孩子坐在檐下乘凉,手里正摇一把蒲扇,见到寒昼出来,忙站起来,笑着喊了一声郎君。
寒昼望一眼日头,心里推测了时辰,转身低头对女孩子做了一番吩咐,女孩子搁下蒲扇,笑着离开了,寒昼又回到屋中去,挨着榻坐下。
寒昼不敢忘了钟浴的交代,不多时便要到门外看望一眼日头,以免延误时辰。
时值盛夏,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又是正午,一丝风也没有,湿热交蒸,苦闷无比,鸟雀无声,蝉鸣却高亢,人处其间,难免心浮气乱。昨日这时候,寒昼行在路上,群山连绵,仿若没有尽头,又有噪声乱人心意,便是他生性沉稳,也是浮躁难堪。今日却不一样。比之昨日,今日暑气更盛,可是他此刻,竟觉着万分的安心,墙外之声如何喧嚣,也听不进耳里,只是因为有眼前这个人在。单是靠近她,望着她眉眼,心中便有无尽的欣喜,为她,再枯燥的事,做来也不觉乏味。
如此过去半个时辰,钟浴忽然睁开了眼,又缓缓闭上,然后磨磨蹭蹭地坐了起来。
寒昼说:“还早,可以继续睡。”
钟浴却摇头,“心有牵念,睡不好,不如不睡。”
这话在理,寒昼也不再多劝,站起来,道:“我去取水来。”
那女孩先前得了吩咐,这会儿早将一应用物准备得妥当,只等取用。
侍奉钟浴一事,寒昼早已得心应手,纵然久别,手下亦不生疏,钟浴深觉满意,春风满面,不觉骨软筋酥,抱着寒昼的腰不肯松,蜜糖似的在他怀里化开。
如此亲密缠绵,寒昼当然甘心乐意,也是抱紧了不愿放开,但终究还是存着理智,他顾念钟浴的身体,道:“先用些饭食吧。”
钟浴许久未进食,自然腹饿,不提倒不觉得,一旦说了,就再忽视不得。
“我好饿,你快去拿东西给我吃!”
寒昼很快取来了粟米粥和肉饼,用筷子碎肉饼时,寒昼对钟浴说:“这儿的庖人技艺粗疏,制不出佳肴,只是眼下果腹为要,你暂且忍耐,左右不会留滞太久,晚些我就叫人去觅名厨,不会委屈你。”说着便将一小块肉饼送到钟浴嘴边。
钟浴含进口中,只嚼了两三下便皱着眉头匆匆吞了下去。
真是好难吃,只有盐味和油气。
钟浴也是吃过苦的人,却不会没苦硬吃,当即再不碰那肉饼,只喝粟米粥。
粟米粥倒还好,加了红枣,有香甜气,钟浴吃了一整碗,寒昼见此才算放了心。
用过饭食,寒昼又取水给钟浴漱口。钟浴见他为己里外忙碌,心中欢喜,以手支颐默默地看他,笑道:“你如今这模样可真是顺眼,我瞧着很喜欢,我对你别无所求,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就好。”
寒昼觉得是受了夸赞,心下宽慰,执起她两只手,两只拇指一下又一下地摩挲她的手背。便是在碧庐,这样温情的时刻也是少有,他真的是心满意足了。
不过好梦由来易醒,钟浴毫无预兆地推开他站了起来。
寒昼怔了一下,问:“怎么了?”
钟浴笑道:“儿女情长消磨志气,我是有正事的人,消磨不得。”
话里意思,竟是把寒昼当成了丧志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