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阿妙高声喊,语气急切,“真的不会的!我会好好学!你信我!”
钟浴倒是愿意给她机会。
“你拿纸过来,是想现在就开始学?”
阿妙急忙点头,“是,我一刻都不想耽搁。”她说出自己的忧虑,“我怕来不及。”
阿妙神色认真恳切,钟浴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小女孩子的性子,钟浴多少是有了解的。
“你怕来不及,你想现在就开始学,于是带了纸找过来,可是你为什么没有为我想?我也许有事出去呢?”
阿妙的脸隐隐泛起白色。
她再一次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一次她的羞愧是对钟浴,她承认是自己思虑不周。
“……是我失礼,我太急切了,失了考虑,我该先问过女郎的。”
“我并非是对女郎不敬,我一定会改的。”
她又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钟浴,“请女郎教我。”
钟浴心里是满意的。
这个横冲直撞的女孩子,若是没有下几分决心,不会低声下气至此,她的确是真心向学。
“可以。”
“真的吗?”阿妙的心又怦怦地跳起来,表情惊喜。
“真的,我又何必骗你?”
钟浴微笑着说。
心情忽然很好,她指了案,“现在就可以。”
“你先前学过?那先写几个字,我瞧一瞧你的程度。”
姚颂倒没想到钟浴真的肯教,有些疑惑地看过去,不想却见到她脸上的笑。
她笑起来,先前的黯淡颜色竟一扫而空。
姚颂见状,不免心头一松,也跟着一起笑出来。
阿妙已经急忙过去收拾书案,钟浴也翻找起笔墨来,姚颂便也愉悦地走过去,笑道:“我也跟着学一学,濯英姊不可厚此薄彼。”说着也动手帮着收拾起书案来。
第76章
寒昼进到屋里,围案而坐的三个人,只有姚颂投过来一眼。
阿妙是专心于纸上,无暇他顾,钟浴不一样,周遭的一切变化她都知道。她是有意不理会。
姚颂起身,笑问:“四郎自何地归来?”
寒昼还不及答,阿妙先开了口。
话是对钟浴说:“我已然贯通,可以再进一步了。”
钟浴回道:“根深方得叶茂,你岂可贪功冒进?须知万尺高台,起于累土,小流不积,江海难成,没有写一万遍,不配提贯通二字,便是写足一万遍,也未必能贯通。”
一万遍,每笔都认真,要写多久?
阿妙心里发急。
“女郎学了多久呢?”
说到底她不是真的对书法产生了兴趣,她只是想把自己变得像钟浴。
这小女孩子的心思,钟浴并没有深想,如实答道:“我三岁便开始学书,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了。”她是真的想把阿妙教好,便说起自己昔年景况:“我当初学,绝不止写一万遍,写到肩臂酸痛,手指僵直不能屈伸,仍旧低着头写。”又说:“但凡学书的人,谁不是如此?”
阿妙难免感到羞惭,低头默默不语。
姚颂最是体贴人意,先是点头道:“此言不假,学书的人,谁没有写到肩臂酸痛的时候呢?”又转头看阿妙,笑道:“阿妙可觉着累?圣人有言,学而不思则罔,此乃至理,若是觉得乏累了,便停笔歇息吧,仔细想一想濯英姊那些话,融会贯通,来日定能有大进益。”
阿妙觑了一眼钟浴脸色,没见着笑意,也是心中忐忑,不敢多留,连忙起身,磕磕绊绊地向钟浴了谢,抱着纸笔退出去了。
屋内还是三个人,不过比之先前,却是大有不同。
姚颂心细如发,早知有异,如何肯再留?悄悄瞟一眼寒昼,笑了笑,知会了钟浴一声后便径自离开。
姚颂一走,寒昼便上前,挨着钟浴坐下,抓住她一只手,抓紧了,低声问她:“不高兴?”
他单知道钟浴不高兴,却不知道钟浴是因为他才不高兴。
他哪敢想呢?
先前口口声声不管他的人,会因为他不在身边就生他的气。
钟浴心里有气。
她是生自己的气。她十分清楚,得知寒昼竟然不在的那一瞬间,她心里是有怨的,她想他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围着她转——这怎么不让人生气呢?她已然落了下乘。
她真的生了气。
她要把这份气撒到那个叫她生气的人头上,她决心不理会他,这样她就又是高高在上的人了。
“难道真是生阿妙的气?”
寒昼久得不到回应,不由得作此猜想。
钟浴自然是没有答。她低头坐着,姿态闲适,神情高远,看不出有什么不快。这时候她已经收敛了全部于她不利的情绪,再一次成为一个坚不可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