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融低头抹眼泪。
梁忱也替他擦,说:“别哭了。”
梁融本不欲再哭,可是听了这句话后,哭得更厉害了。
梁忱只好再哄他,柔声道:“先前也不知道你这样爱哭。”
梁融哭道:“我真怕再见不到你,还有母亲……母亲好吗?我丢了,她一定哭得厉害……”
事实是太妃并没有如何哭。先头倒是哭了一阵儿,后来梁忱告诉了她,是钟浴带走了梁融,而且同她保证了梁融的安全,她也就不再哭,甚至不再为梁融担忧,人前也很安然,不过是在人后问梁融在钟浴处好不好,而且总是带着笑。
这种事当然不好同梁融讲。
所以梁忱也就没接梁融那句话。
不过梁融也不在意,他说:“我要见母亲,你快带我回家!”
梁忱不能答应。他对梁融道:“你暂且留在这里,不要走动。”
梁融大为不解,“为什么?”
“外头很乱,这时候回家去并不明智,而且母亲不在家中,她得明日才能回家去,所以你留在这里,明日再回去的好。”
第51章
太妃不在齐王府。
她当然是在禁宫。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梁忱根本没有告诉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安慰她不会有事。
她需要出现在宴会上,使旁人觉得,今夜不会发生变故。
她安定地站在人群中,言笑晏晏,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胡皇后换罢衣,问身旁宫人:“陛下何在?”
宫人答:“两刻前遣人去看时,陛下尚在康成殿,尚未起身。”
胡皇后皱了眉,“怎么会睡到这时?”说着,就要亲去喊人。
这时候,有内侍慌忙跑来,口中迭声大叫不好。
胡皇后登时不悦,停住了脚,望过去。
那扶着胡皇后的宫人,当即斥问:“眼拙心盲的东西!怎么就不好了!上天有德才给你口舌,你竟不能利用,这等辜负,合该割了丢去饲犬!”
说时,那内侍已跑至跟前,跪倒了,喘着急气:“……楚、楚王世子入殿来了!”
胡皇后心中立时就觉着有什么不好,可是一时又想不明白怎么会不好,于是急问那内侍:“怎么了?”
“他着履带剑入殿!还、还穿了甲!他这是谋逆不轨啊!殿下速避才是!”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心惊,更有那胆量小的,已是嘤声哭了起来,惶惶然四下散逃。
胡皇后佯作镇定,问:“他是已到了嘉宁殿?一路来怎会无声势?齐王何在?”
内侍答:“未见齐王殿下。”说罢又叩首,请胡皇后速速避难。
胡皇后脑中已是一片混沌,她一时想不通这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便吩咐左右:“护我往康成殿去!”
宫人们尚未来得及领命,便有那带甲的军士,提刀冲进了殿中,直奔胡皇后而来。
年轻的宫人何时历过这等情势?纷纷惊叫鼠窜,可又哪里逃得了?不多时便成了刀下亡魂。
殿中再没了人声。
胡皇后的衣裳上沾了血,但是她没有逃,也没有求饶,她还是站在那里,而且站得挺直,雍容华贵,卓尔不群,维持着她皇后的尊荣体面。
军士要拖她,被她挥退,他们朝她拔刀,她依旧面色不改。
“孤皇后之尊,岂容尔等亵渎?你只需引路,我自会前往。”
一刻前,梁襄戎装入殿,激起滔天巨浪。
彼时鼓乐正盛,众人来往走动,处处欢笑,正是和乐时候,一群着甲带刀的人却冲了进来,如何不叫人惊骇?
钟浴是这进来的数十人中唯一的看起来像是来赴宴的人。她穿一身雪白直裾,衣袂飘摇,又配以风鬟雾鬓,仪态万千,恍如神女踏凡尘。只是手里抓着剑。
她紧跟在梁襄身侧,下巴微扬,眼神睥睨,浑身上下都写着得意。
寒昼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她。
今日宴会,寒氏满门皆在。
禁宫的集会,寒昼先前是从不来的,拖也拖不来。他的母亲同他提起时本不抱希望,没想到他竟然利落答应下来。
寒昼许久没有出门。寒复把他关了起来,指使了十几个人去他住处不分日夜地盯他,不许他走出去半步。因为怕他去找钟浴。
寒昼已经很久不见钟浴。
那十几个人并不是阻碍,父母也不是。是他自己不想再见钟浴。
他决心忘掉她。
她只爱权力,他不喜欢,也无法给她,所以她不愿意爱他。
如果他决心得到她的爱,他也可以如她所愿,放手去争夺权力,抢到了,双手奉送,只为讨她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