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修真者早在踏入仙门之日便已然舍弃了红尘,又受天下百姓水米养育的恩情,自当将守护一方安宁为己任,杀身成仁,视死如归。
我入宗门不过短短十八年,却记不清曾经送走过多少师兄师姐,他们或死在魔祟之手,或死在鬼煞之手,几乎各个死相惨烈,留得全尸者少之又少。
而宗门有一条戒律是禁婚丧喜寿,因此每每有人离去,小辈的师弟师妹便会在发间系上一条黑色布带,不仅是为了告慰亡灵,更是为了提醒自己勤勉修炼,终有一日斩杀邪魔,报仇雪恨。
65.
我用双手捧过那条布带,明明什么都清楚,却还是不死心的问:“是……宗主?”
师姐微微俯身,离我很近,我能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能看清楚她鼻尖上浅浅的一颗小痣。
她说:“是玹婴。”
我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一睁眼便听闻玹婴杀了宗主,当下心中闪过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怎么会”。
宗主和师姐,都是元婴期修为,二人联手,又有春蓬剑相助……仔细想想,并非全无可能。
去年襄来大战,宗主身负重伤,虽一直闭关修养,但短短一年实在很难痊愈,再加上玹婴……
师姐见我不语,淡淡道:“你见过她了?”
我点头。
师姐又道:“如今可认清她卑鄙狡诈的本性?”
认清?亦或没有认清?
我心中其实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
倘若玹婴当真只是不久前刚刚解除重葵剑的封印,倘若玹婴身后没有上万玄冥教教众的追随,那么今日我醒来,师姐一定会告诉我宗主杀了玹婴的好消息。
既然世人可以杀玹婴,玹婴又为何不能杀世人?
我知道,追寻这问题的答案便是我的修行。
不过一瞬迟疑,师姐立即皱起眉头,看我的眼神像是淬了一层毒的冷箭。
我同样清楚,此刻是我求得师姐原谅唯一的机会。
“师姐……”我抓着师姐的衣袂跪坐起身,低低的唤她,仰着脸看她:“从前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再也没有下次……”
“郁润青。你当你几岁?”师姐语气不善,却没有推开我,只是眼睫低垂,用余光睨着我:“这一招你从小到大用的还不够?”
是了。
我擅长装可怜,扮惨,是软磨硬泡的一流高手,偶尔也会撒娇卖乖。从我还是个孩子时,到少年,至今,依旧是这永远不变的老一套。
因为总是能奏效,所以才没有更新迭代。
我相信只要师姐没有推开我,我就有机会求得她的原谅。
我不奢望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可以回到从前,也不奢望我们两个的缘分可以延续百年,我只求她原谅我,不要恨我,不要讨厌我,这样就足够了。
“师姐……”
我跪于床榻上的双膝向前挪了挪,本想离师姐更近一些,方便我使我的老一套,可还没等我开口,师姐忽然抓起我的手腕,将我扯到她面前。
如果说方才离的近,是只能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那么此刻,我觉得她眨眼时睫毛会蹭到我的鼻梁。
“郁润青。”师姐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如实答。你对那个魔女,到底有没有死心。”
师姐刚刚问我,是否认清玹婴卑鄙狡诈的本性。
我不知玹婴本性,无法作答。
师姐现在问我,是否对玹婴死心。
我的确胆小怯懦,遇事只会逃避,可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心。
爱了就是爱了,我承认,爱错了就是爱错了,我不后悔,在这段感情里我已经用尽了浑身力气,伤痕累累,也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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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攻的快乐谁懂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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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陈情书(十四)
66.
死心,是断了念头,不再给予希望。
那么我对玹婴的的确确死心了。
可师姐并不肯轻易相信我。她放开我的手腕,锐利狭长的凤眸不动声色地划过我的眉眼:“你应该清楚,这三年你为了玹婴,对我说过多少谎话。你要我还怎么相信你?”
此前三年我虽奉命看守镇魔塔,但宗门里一些琐事闲差偶尔也会交给我去办,譬如给外门弟子授课,陪师弟师妹游猎,帮师叔师伯去藏书阁查找古籍……平心而论,都不是什么要紧事,麻烦事,却免不得花费上一日半日的功夫,而我若离开小佛岭,玹婴为了掩人耳目,就必须回到镇魔塔里去,为此总是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