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即便史册记载中曾有人被长牙所伤,也曾有人砍下长牙的牙疗伤,却无人知晓长牙濒死之际会释放出含有剧毒的毒汁,更无人知晓这种剧毒应该如何化解。
灵姝能找谁帮忙?郁润青想,无非是上古时期掌管凶兽的妖王孟极。
“她自己吗?”
“不。”或许当时的情形太过滑稽,说话的人不自觉笑了一声:“那只大白鹰跟着她跑了。”
雪团虽然憨直,但从小在寒川长大,食恶魂,镇邪祟,阴气极盛,纵使遇到魔修也有一战之力,再不济还能拔腿就跑。有它跟着灵姝,郁润青倒是放心的。
至于孟极……
颈间忽而一凉,郁润青的思绪被打断,她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就听岳观雾冷声道:“别动,给你上药。”
“哦……”郁润青不动了,静静地坐着,侧首听屋内的动静。
方才答话女修再度开口,对岳观雾说道:“宗主,刚收到江州瞭望台的传讯符,发云界一带的玄门世家前日傍晚遭到了魔族的屠杀,满门六十七口人,无一幸免。”
灭门惨事,从女修嘴巴里说出来好似稀松平常,可见这些年魔族多么作恶多端。
岳观雾也没有为之惊骇,只是沉静地问:“死相如何?”
女修答道:“大多数是拦腰斩断,和上个月蟒山陈氏那场屠杀差不多,这样看来,应当是有所图谋……消息传出去,恐怕那些值守蛮荒神域的宗门世家都要不寒而栗了。”
岳观雾停下手中的动作,思忖片刻道:“那些魔修一定还在江州,让九雍和子卓带人过去,要尽快找到。”
女修略显为难道:“可是,如此一来……宗内岂不再无人授课了,总不好叫那些孩子们彻底荒废了课业。”
岳观雾道:“谁说无人,这不是有一个。”
郁润青虽然看不见,但也清楚“有一个”是指她,忙说道:“宗主,我去江州。”
岳观雾并不理会,嘱咐了女修几句后,又俯下身继续给她上药。
郁润青听到女修离开的脚步声,偏过头道:“师姐,我不想留在淮山授课,你让我去江州好不好?”
岳观雾往一旁避了避:“转过去。”
“……”郁润青背过身,摸索着解开扣子,褪下长衫,温吞吞的说:“师姐,你让我去授课,根本是误人子弟,何况我眼睛又这样……”
“闭嘴。”岳观雾呼吸微颤,似是强忍怒气。
郁润青没说话了,她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惹人烦。
井下地窖实在逼仄,郁润青与长牙缠斗时无可避免被划了十几道血口子,看着遍体鳞伤,其实都是皮外伤,不算太严重,背上那几道甚至无需包扎,撒上药粉就能止住血。
郁润青想着不应当让她师姐烦上再添麻烦,便说:“剩下的我自己弄。”
“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是我没看过的。”岳观雾莫名其妙的说了这样一句话。郁润青微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有东西丢到了自己旁边,而后岳观雾脚步声渐远。
郁润青慢慢地将药瓶摸到手里,给自己腹部那道将近一指宽,血肉模糊的伤口撒上了药粉,又用白纱重新缠好,她用手摸着,感觉没有血渗出来,轻轻舒了口气,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真疼啊……原来长牙留下的伤会这么疼。
郁润青紧抿着唇,忍痛穿好长衫,也不管扣子是不是齐整的,便侧身倒在了床上,累的一动都不想动了。
可是,安静的躺了一会,待呼吸平稳后,郁润青隐隐听到外间传来细微的响动,有点像是煮茶的声音。
“师姐?”
岳观雾走过来,在床前站定。
郁润青笑了一下道:“我以为你走了。”
岳观雾声音很轻,似有几分讥诮地说:“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
“药呢,给我。”
岳观雾身上同样有长牙留下的伤,还没来得及上药。
郁润青坐起身,抬手将药瓶递了过去,随即听到一旁传来衣物摩擦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岳观雾的呼吸也随之急促了许多。
原来她也觉得痛。
想一想,那贯穿她肩膀的血洞,已经在她身上将近七个月之久。
不知道为什么,郁润青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们两个一同下山游猎,也是都受了很重的伤,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是不疼的,那个时候还正赶上寒冬,落到一个荒无人烟的鬼地方,她们两个就像刚下生连口奶都没吃到的小猫崽子,瑟瑟的躲在山洞里……
郁润青怔了一怔,惊觉那段她以为会永世难忘的记忆竟然如此模糊了,仿佛曾经从旁人口中听闻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岁月匆匆,时光荏苒,故事里的枝梢末节被彻底遗失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