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输都不要紧,可她唯独不愿意付芝忆就这样早早地出局。
那天周二,付芝忆提前离场,连午饭都没有来吃,下午的训练她虽然准时到位,可脸上再没了半分笑意。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安慰付芝忆,她们都是将她挤出这场选拔的罪魁祸首之一。
直到下午训练结束,宓茶洗完衣服去天台晾晒的时候,她遇见了独自坐在天台上望着西侧的付芝忆。
她呆呆地望着西方的天空,双脚悬空,脊背也微微驼着。
宓茶问她在做什么,付芝忆说,她在看楼西。
「“文莹走的第二天,我在这里坐了一个早上。”付芝忆的小腿垂在楼外,脚下是她们练习攀楼的场地。
“当时我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看着我们攀楼的这面墙壁。”付芝忆说,“我在这场训练里总是不及格,可唯有这个,是我稍微能拿得出手的项目。”
“当然,你是风系能力者呀。”宓茶点头。
付芝忆笑了笑,她从未笑得这么寡淡,像是一夜之间从孩子变成了庸庸碌碌的大人,双肩被疲惫和麻木压得收缩在了一起。
她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喃喃自语,“夕阳真美……灿烂得像是什么都有了。”
“嗯。”宓茶附和着她的话,Y省的天空一直比繁华的都市要美。
“可是你知道么,早上七点,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她低低地嗫语,“直到那天我才突然发现:原来这一面墙,从来没有见过朝阳。”
她很努力,她拼尽了全力去努力,可到头来她还是不行。
望着渐沉的夕阳,老师的评价在付芝忆脑中海浪般层层叠叠漫起:
“现在她上一位是慕一颜,积分相差太多,等级又不如人家,虽说是能御剑,但轻剑士这一职业还和沈芙嘉相撞。”
“她确实挺努力的,也很积极上进,平常任何加训她从来都很干脆地执行,能力又是罕见的风属性,你也不能说她是天赋不行,但和其他几个学生相比,付芝忆的各方面素质确实还是存在差距。”
“现在唯一考虑的,就是御剑带来的制空权,其他方面的话……没什么异议。”
“唉,如果沈芙嘉是风系的话,那就没什么可发愁的了。”
……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行,天赋不比人不差,她也愿意努力,她尽己所能地去做了,她都不知道这场失败自己该去怨谁、该去如何改进。
宓茶沉默了一会儿,坐在了付芝忆的旁边,和她挨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为什么你这么想要参赛呢?”宓茶问,“我以为你会更想趁着这个假期去好好玩玩的。”
“因为很烦。”付芝忆躺了下去,她看腻了太阳,双臂撑开倒在天台上,望向了东方已经暗了的云彩。
“烦?”
“我爸不是检察官么,我妈又在教育局工作,他们两个并不想我参军,更希望我考什么政法大学之类的,和他们一样做个文化人。可我的成绩又一直不上不下,所以每次回家他们都要啰嗦一大堆。”付芝忆吐出口沉沉的气,“他们总是说,付家从没有出过五级以上的能力者,我这一辈子顶多也就五级了,没什么出息的。”
宓茶懂了,“所以你想向他们证明自己?”
付芝忆父母的顾虑是常见的顾虑。
能力者是一条充满风险的道路,一三五七九作为大瓶颈,90%的能力者一辈子就卡在七级,所以纵使是最顶级的能力者大学,也只把毕业要求定在七级而已。
这条路看不见前景,谁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会止步于哪一级台阶。
“我以前总觉得自己肯定能够成功,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被卡住,瓶颈期多努力努力不就上去了么。”
付芝忆双手垫在脑后,自嘲地嗤笑一声,“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他们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根本无处使劲,困兽一般,不知道该朝着哪里前进。
“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放空了思绪,放空了眼神,望着东方那块没有太阳的天。
“还是爸妈看得准,老付家压根就没能力者这根苗。”
宓茶听罢,回首望向了西侧的天空。
她明白这种感受:不知道该如何努力,还没见到结果就被驱逐的感受——一如她在首都那般。
“半年前,我也总是在想这样的问题。” 她抚上了胸口,感知着心脏脉搏的跳动,“我有着最好的牧师血脉,爸爸妈妈都非常厉害,可我连高中数学都学不好,连在学校里和同学好好相处都办不到,懦弱地从首都逃到了这里。”
“不管是家人还是同学,我在哪里都是最差的。”
“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啊,你可是300满分的能力者,连陆鸳都赶不上你。”付芝忆偏了偏头,从后方笑着看向了宓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