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鸳,我很乐意听你的倾诉,你可以单独找个时间把我叫出聊聊天,或者你也可以在手机上和我聊。但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场合,在一组的……”宓茶卡壳了一下,措了会儿词,“在组里氛围还不那么好的情况下,你必须表现得刀枪不入、无人能敌。否则连组长都动摇这样了,我们还能有什么信心?”
“这场比赛是很多人最后的希望了,你要为我们定住呀。”
心中莫名其妙的烦闷顿时被一大桶凉水兜头冷却,陆鸳被宓茶的这串说辞所震。
她很少收到批评,更少收到一连串的建议与分析。
没有人会这样犀利严肃地指责她,同学们对她的成绩顶礼膜拜,老师们只要拿到满意的分数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有人会因为一个天才上课迟到了十分钟而有怨言。
宓茶在说完这一长串后,忐忑才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
她有什么资格指责陆鸳,陆鸳才是年纪第一,她根本没有说教陆鸳的资格。
宓茶以为陆鸳会当场就走,甚至也许会和她吵起来,但陆鸳没有。
她深深垂下了头,做出了令宓茶不可置信的举动。
她道,“对不起。”
这句话从陆鸳口中出来,把宓茶吓了一大跳。
她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刚刚说得太过了,该对不起的是我,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我不该这么苛刻的……”
陆鸳摇头,良久,她重新抬头,对着宓茶道,“今晚我们能好好谈谈么,关于比赛,关于……”
她抿了抿嘴,酝酿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关于我的问题。”
严煦那句“和人相处少了容易变得闭塞,眼里看不见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犹在耳畔,当被宓茶严厉地自责过后,陆鸳才猛然回神:
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批评了。
是因为她越来越完美了么?
显然不是,半个月前她刚刚大输了一场,输得难堪、狼狈。
如果是宓茶的建议,陆鸳愿意听取一些。她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目前的状态有异。她像是被关在了一个狭小的盒子里,四周密闭,氧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急,可她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出去的口子,成了一头盒中的困兽。
宓茶微微睁眸,片刻莞尔,“当然,我很乐意,你是我在高三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在所有人都不搭理的时候,只有陆鸳坐到了她身边,主动和她成为同桌,还教了她数学题。
两人于是放弃了夜晚加练,绕着基地缓缓散步。这一晚她们聊了很多,聊了对抗双方孰优孰劣,聊了组内五人的能力,又聊了花百音,聊了首都高级中学,聊了全国大赛和未来的日子。
陆鸳告诉宓茶,闻校长并不喜欢她,他更看好沈芙嘉,这令她倍感焦躁;
宓茶于是告诉陆鸳,李老师其实对她很关心,第一天就拜托自己关注她。407的三人也对她十分信服,并且非常担心。
她们都不是特别健谈的类型,但在这一晚,她们需要畅所欲言,需要把自己打开。
只有十天的时间,容不得慢热。
组长是一个组的定海神针,陆鸳必须完美——至少她要表现出自己十分完美。
而那些不完美则由宓茶在无人的黑夜里,悄悄地接受、悉数藏匿。
她总是习惯做这样的幕后工作,如化妆师一般,遮去明星脸上的瑕疵,为她们覆上漂亮的妆容,看着她们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最后在无人的地方卸去那一脸的浓妆淡抹。
这让宓茶感到充实,感到了被需要。
月亮高悬,夜晚过半。
回去之前,陆鸳插着口袋站在宿舍门前,她忽然开口,轻声道,“我挺羡慕严煦和沈芙嘉的,真的。”
她明白了严煦为什么越来越温和,和先前阴郁冷傲的样子天差地别。
……
第二天上午的训练照旧,攻法两边分开进行。
攻科生们集合之后,闻校长让几人活动活动身体,他对着沈芙嘉道,“队长带队,自由负重40%到50%,操场十五圈热热身。”
这句话一瞬间让女孩们的朝气凝固了。
翻译过来:
四十到七十斤的负重跑,十五公里。
六人的队伍绕着操场而去,沈芙嘉排在队首。
当队伍跑出一百米后,闻校长皱了皱眉,扭头问向旁边的李老师,“她一直是这么跑的?”
李老师望了眼队伍,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没有和她强调过。”
“那看看跑得情况,我一会儿再和她强调下。”
听见这句话,李老师于心不忍地扶额,有些头疼。
这样大强度的长跑,差距很快拉开,前八圈还算是工整,八圈之后,慕一颜落到了队尾;十二圈之后,付芝忆、秦臻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