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的人还没有走,楚国凌乱的政党们争权不休,又怎么能做到迅速指挥军队。
他们被放弃了。
与其把时间耗在个别县城上做庇护工作,不如立即着手下一道防线的建设,以免国内其他领地一并被攻占。
“妈妈,我们应该马上告诉他们!趁着汉军还没有打过来,城里的百姓们可以赶紧跑…”
话音未落,一朵艳丽的火花在宓茶身后展开。
她猛地转身。
方才还宁静的夜晚被血染得五颜六色,各属性的魔炮交织在一起,在地平线上开出了一簇簇华美的血花,如斯璀璨。
百里谷溪拉住了女儿的手,用了两分力,将她带进了飞机中。
“妈妈……”宓茶被她扯动,茫然地扭头,无声地质问她。
那双眼中起了泪雾,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们离开时只要喊一嗓子,就有人可以逃过这一难,为什么她们不这样做——
她们是牧师啊……
“不要干涉战争。”百里夫人摇了摇头,“楚国的将士是生命,汉国的又何尝不是,我们任何的插足,都有可能导致另一个生命的陨落。”
“可是他们是侵略的那一方!他们是邪恶的!”
宓茶一把拨开了蒙在眼前的黑色发丝,她的眼前终于清明了,被泪水洗刷得无比澄澈,她于是可以大声高喊,“县城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们应该救救他们!”
“没有人是邪恶的。”百里夫人伸手,她用拇指抚去了女儿脸上的泪,她轻声重复了这句话,“觅茶,没有人是邪恶的。”
“你所看到的刽子手们,也不过是一群在晚上冷得睡不着时,抱着剑思念家中亲人的孩子罢了”
宓茶愣住了。
半晌,她眼睫一颤,眨落了两颗炽热的泪。
“妈妈……”她哑着嗓子,喃喃地询问,又似乎是在自语,“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救人。”
这间牧师院一次又一次地将沈烨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可她们救了她,目的却是让她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回到死亡线上。
她低头,眼前没了发丝的阻挡,却被自己埋入了阴影之中。
“我们真的是救人么……”
还是说……他们的存在,不过是受刑者凌迟时吊命的参汤,为了延续他人的痛苦罢了。
百里夫人一怔,她望着面前陷入低落的女儿,良久不语。
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回家吧。”末了,她只叹息一声,将女儿揽进怀里,“爸爸在家里准备了好吃的等我们了。”
太多事情,不是她们能左右的,即使是站在人类珠峰上的天极强者们,亦有着各自的无奈。
“不要多想。”百里夫人抱着女儿,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手指轻轻柔柔地梳理着女儿的头发,“觅茶,不管怎样,你都曾经延长过她的生命,而她也很感激你能这么做。”
宓茶半瞌着眼睑,在百里夫人不动声色地开启了[反向恢复]后,她渐渐陷入疲惫的状态,思绪昏昏沉沉地迟缓了下来。
在这昏沉的思绪中,她耳畔隐约响起了一声清冷干练的“谢谢”。
是沈烨的声音。
她治愈她的那天,沈烨对她道过三次谢谢。
不管如何,她是感谢宓茶的。
那她呢……她想要这份感谢么……
大脑逐渐疲惫,宓茶陷入了睡眠之中。
在梦里,她恍惚看见了一身戎装的沈芙嘉。
她扎着和沈烨一模一样的高马尾,手执长剑,跨高大的疾风战马,英姿飒爽,可仔细一看,她左手的袖管却是空空荡荡。
在沈芙嘉的身前,是一片血海尸骸,满地战后的狼藉。
宓茶想要追上去,叫沈芙嘉回来。
可沈芙嘉只堪堪回眸望了她一眼。
她说:宓茶,回家吧,这里不是牧师该停留的地方。
“那我该在哪儿!”她声嘶力竭地追问。
沈芙嘉没有回答她,她一夹马肚,兀自转身离开。
宓茶的身体沉重得无法前行,她被一股庞大的重量压跪在了地上,眼睁睁望着沈芙嘉越行越远。
牧师……到底是什么是牧师……
她们治疗受伤的士兵,让他们不停地成为战斗机器;
她们增幅沙场上的战士们,将战争的层级不断升级。
牧师,到底是什么东西。
天使和死神的差别到底在哪里。
宓茶不知道,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
恍惚之间,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宓茶的心脉迅速蔓延,她嘴唇颤了颤,被压垮在了地上,正对着一张被火烧焦的脸。
她们,真的是在救人么。
阴阳轮上的黑白到底哪个是善、哪个是恶,亦或许她还该问——
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