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沈芙嘉重伤,实在是给宓茶留下了顾虑。
可为了实现她对沈芙嘉的诺言,她不得不最后给沈芙嘉一次机会……
好在如今情况已大不相同,有诸多天地仁王待在沈芙嘉身边,大约出不了差错。
宓茶遂又看向严煦,“姬方缙筹备了二十年,三国的攻势非同小可,海上的贸易、水务得靠江泽兰把持,东边对宋的驻防我交给江长老,南边的禹夏两国,我想麻烦你亲自守一守。”
严煦推了推眼镜,“也好,我多年不曾上过战场,高坐阁楼久了,未免五谷不分。”
樊景耀退休后,严煦便是尧国军事体系中除女王外的最高长官,将帅不易轻动,她在国防大楼里待了近四十年,这是第一次前往前线。
那双黑眸透过镜片,视线从宓茶转移到沈芙嘉身上。
严煦有一种预感,她不知是好是坏。如果这是宓茶深思熟虑多年的结果,那她也坦然接受,尽力而为。
宓茶冲她笑道,“这么多年没活动了,一下子也不能太猛。严煦,打不过就跑,反正没几个人能穿透你的防盾。”
严煦垂眸,没有言语。
她的确很少参加战斗,但既然是尧国军事系统里实际的最高管理者,那她基础的训练断不会落下,免得叫人看笑话。
宓茶起身,拍了拍裙上的浮尘,“好了,通知各宗,开始会议吧。”
……
宓茶的决定下得很快,但宗族大会不会这么容易地把这件事掀过去。
“三国同时攻我……殿下,”当年在宓茶登基时站出来的陈氏族长如今已两鬓斑白,陈氏随着他一起,从微弱小族升到了如今的钟鼎之家,他对宓茶道,“这些年我国刚有起色,实在不易大动干戈,况且……”
他的目光落在了宓茶身边的沈芙嘉身上,“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理亏,一国副相,居然带人夜闯宋国的总理院,实在荒唐。”
宗族大会,除了宗族代表和首相之外,没有其他人参加,严煦柳凌荫等人都不在,此时偌大的会场上,唯沈芙嘉一人背后没有宗族的庇护。
郁思燕挑眉,问:“那您是怎么个意思?”
陈族长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捅的篓子,谁就负责补上这个窟窿。”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拿沈芙嘉和柳凌荫童泠泠献祭。
宓茶低着头,叠了叠腿上的披帛,叹道,“陈老啊……这些年我总是想着你年轻时的意气,那时多好呀。”
这话令陈族长顿时哑然。
他目光游移了几轮,眸色明明灭灭,最后对宓茶欠了欠身,沉默地坐回了位子上。
“殿下,国事不是儿戏,哪能逞一时意气?”他坐下后,旁边的族长站了起来,“说句心里话,我们都知道柳童两位将军是无辜的,但沈副相的那番举措,确实让人不敢恭维。”
“现在三国已经联盟,我们要考虑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如何解决眼前的灾难。和耗费全国之力去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相比,陈老的方法难道不是更加妥善么?为什么要让我们的人民为了一个人白白送命呢?”
宓茶看了眼旁边的沈芙嘉,沈芙嘉低垂着眉眼,无言地回望她。
这样的场景沈芙嘉不便说话,她说什么在宗族看来都是狡辩,她也没有能力去和全国的宗族相争。
沈芙嘉当然知道夜闯总理院会给人以话柄,可试想,如果她是姬方缙、如果她隐忍了二十年终于开始为宓茶复仇,那她在抓到了敌国的两名王级后会如何处理——
立刻杀死,绝无二话。
敌国的王级多活一秒都是对己方的不利。
她等不起,也不敢向宋国透露任何前兆讯息。
沈芙嘉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宓茶更加明白,因而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她没有选择谨慎、稳重的严煦。
宓茶又看向另一边的郁思燕,郁思燕的眸光含糊不定。
从郁思燕个人角度出发,哪种方案都是一样的,无非是因为宓茶想要保沈芙嘉,加上对禹国的私仇,她才主张开战。
但尧国真的做好以一敌三的准备了吗?
这场战争会让她的觅茶受苦受辱吗?这些闹事的宗族如果联合起来,会对她的觅茶产生威胁吗?
郁思燕在观察局势,随时准备短尾求生,护住她仅剩的觅茶。
宓茶看完了这片会场里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最终发现,适合在此时开口说话的,只有她自己。
她不能和宗族来硬的,她要是把局面闹得不可开交,宗族们便会直接把沈芙嘉票出内阁,让她下台。
她得好声好气地哄好这帮子家长。
缓了缓,宓茶用平缓地语气开了口,“族长们的思虑都有道理。但想我尧国,这二十年来靠什么谋取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