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目下这场大规模的死亡进行得安安静静,如同……如同一场神迹——
凡是踏入尧国地界上的敌人,皆触怒了掌管此处的神,无一例外地化为了尸体。
四万七千的大军在五分钟之内仅剩六百余名五级以上的军官,其余士兵全部死亡。
忽然间,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这股诡异的地狱绘图令剩下的幸存者莫名绝望、崩溃,出现了应激反应。
禹军撤退了,说得直白一些——他们逃跑了。
那六百余人没有任何战意,丢盔弃甲、连滚带爬、涕泗横流地跑走了,而之前在后阻拦的袁禹默此时也不知所踪。
他们是久经沙场的军人,可这不代表他们没有恐惧,如此超出常规的发展令空气中凝聚了五万生灵的死气,过于浓厚的死亡气息足以将活人逼疯。
顾不上命令、装备,他们什么都顾不上,只想马上离开这片地狱、马上!
十公里外的高塔上,一身旗袍的尧国女王直背矗立着。
她手持法杖、面朝南方,又一次加深了人们心中对她的印象——尧国不需要防线,他们的女王便是最强的防线,只要女王矗立于此,便没有人能够僭越。
宓茶握着法杖的指关节泛起了白,在士兵们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唇角留下了一丝鲜血,没能熬到回房间。
世间万物皆有其代价。
这一次,她以牧师之躯杀死四万余人后,自然的法则不会再轻易放过她了。
童泠泠瞳孔微缩,她看见宓茶冲她投来了一抹求助的眼神。从远处看,是童泠泠贴着她,而宓茶正挺胸抬头地站立着。
可事实上,她连扭头看向童泠泠的动作都做不到了,她撑着最后的一口气,吃力地挪动眼球,向童泠泠递出求助的讯号。
童泠泠立刻打横抱起宓茶,将她的脸紧紧按向自己的胸口,迅速下塔。
“万岁——万岁——殿下万岁!”
塔下的士兵们在女王下来之后,马上欢呼着迎了上来,亲眼见到如此神迹,他们比上一次更加激动、更加亢奋,在见证了这一神迹后,没有军人不会对女王产生一份热烈的信仰。
但此时的宓茶已无法回应他们的期待,她躺在童泠泠怀里,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童泠泠将宓茶紧紧按在胸口,大步朝营地走去,她冷冽地扫了一圈围上来的众人,释放出了冰冷的杀气,“让开,女王需要休息。”
碍于她周遭的气势,士兵们了愣怔了一瞬,趁着这个工夫,童泠泠抱着宓茶迅速离场。
她的胸口越来越热、越来越烫,当她一脚踹开宓茶的房门,将宓茶送入床上时,童泠泠自领口到裤脚都已吸满鲜血,在房内留下了几个漉湿的血脚印。
她甫一将宓茶放到床上,宓茶立刻蜷缩成了虾状。
她手中的星汉杖滚下了床,落在地上,又划出两道血印来。
床上的宓茶双手抱着腹部,嘴巴半张着,大口大口的血接连不断地往外涌,呕得她咳嗽、发颤,食道因咳嗽而来不及呕吐后,血液又从鼻腔喷出,造成了呼吸道的严重堵塞。
这个姿势对宓茶目前的状态来说十分危险,必须立刻调整姿势,但她疼得浑身痉挛,筛子似地不停抖动,根本无力支撑自己,大量的热血抢占了呼吸道,呛得宓茶不断咳嗽,她一边吞咽一边继续呕血,一边呕血一边努力吞咽,整个人濒临窒息。
百里月在童泠泠后面赶来,看见这一幕,她面色一白,立刻奔去了床边。
她将蜷缩的宓茶用力拉了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口鼻朝下,保持呼吸。
只是刚刚将宓茶拉到肩头,一大口热血便喷上了百里月的后背,短短十几秒,她的后背完全染红。
和宓茶紧密相挨,百里月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宓茶的每一次痉挛、每一次呕血。
怀里的身躯不断颤抖着,百里月咬着下唇,她的后背一次又一次地被鲜血浇灌,旧的血还未干,新的血便覆盖其上,那一泼又一泼的热血浇得她眼里漫上了热泪。
“您…您这样抱住她。”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床边呆滞的童泠泠,“我还得…还得去和百里谷跟首相那边交代……”
自从女王使用[复制]后,百里谷和中央就发来了大量的问询乃至要挟命令。
重伤的宓茶无暇处理这些事,全靠沈芙嘉和百里月代为回应。
童泠泠被宓茶的模样吓到了,她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即便是在袁家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重伤。经百里月引导之后,她立刻接替了她的位置。
童泠泠接过宓茶,像是接过了一具人形的血袋,稍碰一碰就满是鲜血。
那身旗袍不见白色,她左腕上的白镯不见玉色,无名指的戒指同样看不出原先的色泽,连那头白发都被鲜血透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