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荫也笑了笑,“我十八岁的时候,遇见过一位老师,我在他面前发誓,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的重剑士。”
“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差点忘记这个梦想了,整天只是想着团部的名额什么时候能轮到我、担心自己这一届不晋升会不被转业……”
“我进部队是干什么来着的?”柳凌荫仰头,望着高阔的天空,眼中一片迷茫。
她是为了磨炼自己的剑而去的,可到头来自己却被磨到庸庸碌碌,浮躁到连自己身边的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托付生死后背了。
实在是愚不可及。
看着柳凌荫脸上神情,沈芙嘉不禁道,“我从光蕖看见你起就在担心,你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把光蕖炸了、把他们老板碎尸万段,可到现在都没听到你要复仇的话。”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把光蕖炸了,于公于私我都想端了那里。”柳凌荫看向她,“但事有轻重缓急,在光蕖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当初你们对我有多么迁就。现在宓茶、严煦有难,我也不能总是那么任性,把自己的情绪放在第一。”
“况且,”她看了沈芙嘉一眼,“我们也奈何不得光蕖不是么,你这些年已经不容易了,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等我有能力了,我会亲手把它解决。”
说出这话的柳凌荫让沈芙嘉恍然以为换了个人,她还是不太敢相信,“你真的吞的下这口气?”
“没有人能够顺风顺水地成为天下第一,”她道,“我也不过是受了一个普通人两千零三十三分之一的痛苦而已,算的了什么?”
“柳凌荫……”沈芙嘉怔怔地看着她,面前的女人真的不一样了。
她成熟得不可思议,不是从前那般浮于穿着打扮的成熟,而是一种洗尽铅华地蜕变。
可这蜕变是好的吗?
那份成熟到底是积极向上的还是沧桑颓废?
沈芙嘉不知道,可没有半点傲气的柳凌荫实在让她担心。
“干嘛这么看着我,”柳凌荫拧眉,“恶心。”
这句话又让沈芙嘉心底那担忧消散了一些,柳凌荫还是柳凌荫。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她问道。
柳凌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禹国她是回不去了,昨天晚上她联系了自己的父母——当柳凌荫打电话过去时,对方第一句就是“对不起呀宝贝,最近太忙了,实在没法回家陪你,已经在你卡上打了压岁钱。”
两人对女儿被拐卖一事毫无察觉。
他们本来就不常联系,小的时候全靠柳凌荫单方面打电话维持,大学之后,部队上缴手机,生活中也不必依靠父母,柳凌荫便渐渐不再和父母通话了。
“既然这样,不如留下来帮我。”沈芙嘉搭上了她根骨突出的手背,“养好身体,等把百里族接进来,和宓茶严煦汇合,我们老E408就又在一起了,一同分享这里的一切。”
听她这话,柳凌荫扬了扬唇角,“E408……”她露出些怀念的神色来,“我多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
两人一同笑叹。
不过短短十年时间,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高中的时候,最烦那些说怀念青春的人。”柳凌荫道,“我觉得他们无病呻吟,造作矫情。可现在还没到三十,我也开始怀念了,怀念我们的过去。”
沈芙嘉一笑,“你也知道你还没到三十?这话听起来有个七老八十。”
“你不怀念?”柳凌荫睨她。
沈芙嘉弯了弯唇,低下头看向了手上的戒指。
她念,念得梦萦魂牵。
“你还戴着啊。”柳凌荫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感慨道,“三年前,我最后一次见到宓茶时,她也还戴着。你们真是别扭,如果不是百里谷遭遇了变故,是不是还要别扭上一辈子?”
“或许吧……”沈芙嘉垂眸,“童泠泠来尧国的时候,总是劝我去见宓茶,她曾对我说,‘哪怕是一眨眼的分离,都会酿成无法接受的后果。’我当时不以为然,总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可是现在……”
她攥紧了左手,捂着那枚戒指,眸中覆上了一层极其复杂的伤感。
这伤感之中,又透出深深的困惑来。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宓茶还在被通缉,她还没有事。”柳凌荫拍了拍沈芙嘉,感受到衣下的身体正惶恐地打颤,“如果你当初真的回去了,说不定才是真的天人永隔,至少你现在能够帮百里族讨到一个住处。”
沈芙嘉摇头,她的无助和苦闷只对着柳凌荫透出一角来。
“她是个牧师,没有自保能力,万一百里族里有人想拿她去领赏、自保呢?她那么善良,对家人毫无戒备,要是百里族真出了这样的人,宓茶她……防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