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收一个什么样的小弟?”宓茶托着腮,问,“要把后宫和小弟并在一块儿吗?”
陆鸳咀嚼着,“嗯……我是数据流玩家,比起外表,我还是更看重属性值一点。”
“我看出来了。”陆鸳是典型的务实派,她甚至务实过头了,以至于把三天的头发合并到一次来梳,用她的话来讲,她的发量并不需要每天在梳头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说到底,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有没有伴侣根本无所谓,多一个人,有时候也是多一份顾虑。”说这话的时候,陆鸳余光瞥向了宓茶的左手无名指。
灯光之下,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折射出了碎星的光芒。
宓茶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左手缩进了袖子里,默默将戒指藏在了衣袖之中。
“那你打算一个人去冥界吗?”她问。
陆鸳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宓茶睁圆了双眼,“那也太危险了!你还是第一次,叫上人陪你一起吧。”
“那你陪我。”
宓茶犹豫了一下,“那我得去问问奶奶。”
“我之前就一直在想,”陆鸳看向了她,“如果你偷偷出谷了,会怎么样?外面又不是毒圈,难道出去两天,你以后就升不了级了?”
宓茶愣了下,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让我待在谷里。”她说。
“老师还不准学生抄作业呢。”陆鸳摊手,“我就抄了,又怎样。”
“陆鸳你也会抄作业吗?”
“有时候忘记写了。”
宓茶猜,她不是忘记写了,她就是单纯不想写,又不想挨老师骂。
陆鸳把话题拎回宓茶身上,“家长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连一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你一辈子都要这么听话吗?”
“听话没什么不好呀,”宓茶偏了偏头,“他们都是为我好。”
“话是这么说,可你难道不觉得,在家里待十年不出门,是件很离谱的事情么。”陆鸳道。
宓茶今年都二十四了,表现出来的还是十四岁的样子,等级飞速上升的同时,她的性格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单纯得像张白纸。
宓茶仔细想了想陆鸳的话,回答道,“偶尔会有点寂寞,尤其是你们不在的时候。但百里谷的嫡系子弟都是这样的,大家在毕业之后都会回到谷中避世,只不过我避世的时间比别人长一点而已,没什么不同。”
相比秦家那些一辈子都避世的牧师,百里族已经自由很多了,而且她的等级的确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既然这种规则能够传承下来,那么一定有它的理由。
“距离已经消失,要么创新,要么死亡。”陆鸳补充道,“托马斯·皮得斯的名言。”
宓茶眨了眨眼,继而弯眸一笑,“聪明的年轻人认为,如果承认已经被别人承认过的真理,就会使自己丧失独创性,这是最大的错误。”
陆鸳有些意外,这话要是慕一颜说出来,她不奇怪,轮到宓茶时,倒有些士别三日了。
宓茶不好意思地抠了抠脸,“四奶奶给我了好多书,让我看。”
“歌德的重点并非‘守旧’,而在‘扬弃’。”陆鸳道,“保守是舒服的产物。”
“自动清洁cookie也是舒服的产物。”宓茶举例。
这是诡辩,因果颠倒,但陆鸳没有立刻反驳,她睨了宓茶一眼,宓茶很少会接二连三地反驳别人。
她进而明白了,百里族对宓茶来说,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家”,而是一种信仰。
她是这种信仰里最忠诚信徒,从小就在这份信仰里长大,在百里谷避世的六年里,每天都接受百里的洗礼课程,由此对家族的信仰更上一层楼,容不得别人对她的信仰有半点质疑,哪怕这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宓茶的表情很认真,陆鸳想,说不定她心里已经有点生气了,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她虽不反驳,可她始终认为,“不听话的孩子”要比“听话的孩子”更具生命力。
陆鸳猜测,也许这就是宓茶对沈芙嘉念念不忘的原因——她根本没有机会、也不打算接触外界的人和事,她完全服从长辈的安排,把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全部锁在百里谷内,和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前面十二年的学生回忆。
就像是抱着回忆宝匣的象牙塔公主一样,那个匣子很小,东西不多,因而每个人、每件事都被她摩挲得闪闪发光,沈芙嘉自然而然成为了最耀眼的宝石。
事实上,但凡宓茶走出象牙塔就能发现,外面的石头多如繁星,她可以遇见更多更好的宝物。
可她不愿意,她太服从长辈,太服从百里族,唯一一次挑战家族的权威,是在和牧师的权威发生冲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