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尤其是女眷们,很多人都是头一回来东宫,更是头一回到东宫内园。
拜见过太子妃,该走的仪程走过一遍后,大家都随意起来,三三两两四处走动观赏。
程绾绾在凉亭里坐着,身边时不时有人来说话,寒暄客套几轮之后,才算慢慢清净下来。
程绾绾头一回被这么多人围着说话,每个人的目光都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在她跟着桂嬷嬷学了好长时候,这些最基本的,坐姿、举止、说话,已经都不在话下了。
只不过头一回,端端正正坐得久了,腰背有些僵。
晴云看出来,到程绾绾身后给她按了按,笑道:“太子妃今儿个表现得真好,像模像样的。”
程绾绾弯起眉眼来,也高兴地笑了:“是吗?那就好,可不能给太子殿下丢人呢。”
“那怎么会!”桂嬷嬷立即道,“太子妃是奴婢教的,奴婢早说太子妃聪慧,定能学得好,太子妃今儿是给太子殿下长脸呢!”
程绾绾抿唇,又笑了笑。
正这时,凉亭外一个侍女急匆匆过来。
晴云最先瞧见她,等人一过来,立即上前皱眉问道:“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侍女急道:“晴云姐姐,不好了!方才在抚鲤池旁边,太子妃家中小妹不小心撞到了平康侯府的二小姐,二小姐的脸撞在了石头上,划出来好大一条口子!晴云姐姐,平康侯夫人发了好大的火气,这可怎么办啊!”
侍女的话还没说完,程绾绾已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侍女和晴云都看过来,程绾绾急问:“现在那边怎么样了?!”
侍女飞快道:“已经叫人去请太医了,平康侯夫人在气头上,拿了簪子要划程四小姐的脸!”
程绾绾一听,再稳不住,脚下生了风似的,提起裙摆直接往抚鲤池那边跑。
皇室礼仪,讲究的是一板一眼,端庄稳重,这样飞跑起来简直不像样子。
可是桂嬷嬷却没有阻拦,晴云也没有说话,瑞雪更不吱声,都跟着程绾绾飞快往抚鲤池那边赶。
从凉亭过去抚鲤池,走过去约摸要半盏茶的工夫,程绾绾一路跑着,没半刻就到了。
抚鲤池边已经围成了一团,隔得老远就能听见平康侯夫人的斥责声。
“你这丫头好歹毒的心思!居然敢毁我女儿的脸!是不是你让她这么做的!是不是你!”平康侯夫人性情直接,又有些脾气,最疼爱的就是聂云霜这个女儿。
当下气得浑身颤抖,目眦欲裂,手中簪子直指向了赵氏。
说起来,赵氏的母家和平康侯府还有一段恩怨,不过那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许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了。
当时江诀掌政不久,朝中贪渎舞弊成风,从帝都寿阳到各州各郡,到处都是中饱私囊、聚敛无厌的贪官污吏。
为整顿吏治,江诀举国清查朝廷蠹虫,杀的人一批又一批,可谓血流成河。
当时,贪渎之风最为厉害的,就是离寿阳并不远的登州。登州官员沆瀣一气,欺压百姓、侵占农田、制造冤狱,可谓无恶不作。
登州被查之后,上至知州知府,下至狱卒衙役,几乎被杀了个遍,还有不少被抄家灭族。
而当时,登州上下官员闻风而动,不少人暗中出逃,朝中为将这些人缉拿惩办,严令无论官员百姓,如有窝藏者,皆以同罪论处。
其中,当然不乏有人因为各种原因铤而走险,这些人中,有些人还以为朝政不敢一直杀下去,可最终,皆落得身首分离、家破人亡的下场。
登州一案,牵连甚广,伏诛之人更是多到数都数不清。当时的大邺,朝中官员几乎人人自危,百姓一边拍手称快,一边也人心惶惶。
不过最后,到底一举扼杀住了朝中的贪渎之风,甚至往后的四五年,这种威慑依旧笼罩朝野,朝中上下选拔官员、革新吏治,大邺的官场,才算焕然一新。
时隔多年,这桩旧案,除了亲历者,旁的人或许已经不那么记得了。
但是那年,赵夫人的弟弟就被牵扯进了这桩举世震惊的贪渎案中,最后正是平康侯带人将其全家下狱,最后依朝廷律,赵氏的弟弟,也丧命于那年的血流漂橹。
其实,赵夫人和她弟弟的关系并不好,赵家重男轻女,赵夫人不过是家族利益的工具,虽然当时她也怨过这件事多少影响到自己,但这么多年过去,她怎么可能还为此记恨呢?
更别说,当年平康侯是奉命拿人,她更没理由隔了这么多年还去报复。
赵氏吓得不轻,想要解释,平康侯夫人却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拿着簪子一边愤愤质问,一边离赵氏越来越近。
赵夫人退无可退,慌乱之间,竟然捉着程家四小姐的肩膀将她推到了身前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