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妃声音慢慢低下去,脸更加红了。
江诀皱眉。
他想了想,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原来她刚才说什么“他们都没殿下好看”,是哄他的?
她一直记得他嘱咐的话,一直在“恪尽职守”地扮演一个与他恩爱的太子妃。
“……”江诀沉默下去。
程绾绾垂着眼,没看见男人的脸色沉了沉,她低头,看见太子还牵着她的手。
程绾绾觉得有些别扭,小手在他掌心轻轻挣动了一下:“殿下,好啦,没人看着啦。”
江诀回神,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只默默松开了牵着小妻子的手。
程绾绾把手拿回来,两只手攥到一起,像是无措,两只手捏来捏去。
她这才抬头看江诀:“那殿下先沐浴吧。”
江诀回看她。
他垂眸看小太子妃两息,黑沉的眼眸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什么。
半刻,低沉“嗯”了声。
两人先后沐浴完,已经是亥时。
营帐的宽榻上,两个人穿着寝衣,程绾绾睡在里侧,江诀在外侧,两个人之间,莫名其妙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好像故意隔着什么界限似的。
程绾绾只觉得奇怪,今晚好像和在东宫不太一样。但她没多想,也的确是累了,很快就睡了。
江诀听着身边呼噜呼噜小小的呼吸声,阖着眼阖了良久,又在昏暗中睁开。
他转头,营帐外有巡逻的禁军,他们点着火把,星星点点的晕光透进来,照见小太子妃睡得安然的脸颊。
江诀心里一时宁静至极,一时又烦躁。
所以,她今日说的好话,全是在哄他?篝火舞,其实她喜欢看?
还有送他的柳条……也是演戏么?
到后来,江诀心里只剩下烦躁,不是烦小太子妃,是烦他自己。
他不喜欢情绪被人牵动。掌权者是不能如此的。
可是他很难控制,无论怎么克制,心头的躁意都无法排解,也无法平息。
好像在东宫的时候,小太子妃和他之间,还正常一些,反而到了马场,他们之间就说不上的别扭。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是夫妻,但又不是寻常夫妻。他们之间仿佛有条看不见的界限,谁也不越界。
*
翌日一早,众人要离开马场回寿阳城。
差不多一切准备就绪,但皇帝前一晚饮多了酒,今早有些头疼,回程便推迟了。
江诀带着程绾绾去皇帝的营帐探望皇帝。
皇帝头疼,精神不怎么好,没说几句话就叫程绾绾退下,却是把江诀留下,和他单独说话。
程绾绾退出营帐,江诀叫她在外头等她。
程绾绾乖巧点头。
等她出去后,皇帝倚坐在宽榻上,看着营帐门口笑了下:“你同你这个小太子妃,相处得还不错?”
皇帝昨日把两人的相处看在眼里,皇帝到底也不是傻的,几分是演,几分是真,还是能看出一二。
江诀听皇帝这样说,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蹙了下眉头,嘴上只说:“还行。”
皇帝看着他。
如果江诀说他们感情很好,皇帝大概不会信,但看他蹙眉说“还行”,皇帝反倒觉得,这个小太子妃有点意思,不然他这儿子,怎么会为不在意的人皱眉。
皇帝大概来了一趟马场,平白冒出许多感慨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似是有些后悔,说道:“朕不该一直催你。”
江诀回神,看向皇帝。
皇帝叹了口气道:“你若对这个太子妃不满意,将来再娶一个你真心喜欢的女子做侧妃便是。太子妃乖巧,不会闹的。朕也不再逼你娶谁,你遇上喜欢的……”
“陛下。”江诀无端听得烦躁,直接打断他,语气也不怎么好,故意不喊父皇喊陛下,“您若头疼,就少说些话。儿臣后宅的事,自己有打算。再有,绾绾乖巧,不是您枉顾她喜怒和意愿的理由,她若不点头,孤不会再娶谁。”
皇帝愣了下。
皇帝其实也看出来,太子对这个小太子妃和对别人是不同的,但说实话,两个人之间,也的确不像真夫妻,说不上来哪里怪异。
皇帝这才有这些想法。
但听太子这么一说,皇帝觉得自己怕是多余操心了。那些说不上来的怪异,未尝不也是一种有别于外人的特别。
皇帝想到什么,忽然笑问:“那倘若太子妃点头呢?”
这回轮到江诀愣住。
还真别说,按照小太子妃昨晚的态度,她多半是会点头的,而且,兴许是高高兴兴点头。
江诀骤然更加烦躁。
“她不会点头。”他皱眉,脱口而出道。
皇帝没说话,意味深长看他。
究竟是小太子妃真的不会点头,还是太子不希望她点头,皇帝心里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