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在大门口拉屎!”
双玉比二丫小一岁,本来长得就小,久病之身,根本扛不住二丫那一拽。
他一双手刚想抓住什么,便跟个布袋似的,在空中划了个弧。
“啊啊!姐姐,我没有!”
二丫松手,他的脚歪了歪,瘪着嘴泫然欲泣,“玉儿只是在等姐姐回家!”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来抓二丫的手。
“霸王!霸王!”
吴大的声音远远传来。
今儿一大早,沈晏修已经召集院子里的小孩,说清楚了,从今日起,谁也不许随随便便碰他的宝贝妹妹。
吴大远远瞧见双玉伸手,加快速度跑过来,一拳打在双玉脸上。
“尔等贱民!胆敢碰我霸王!”
双玉毫无防备,脑袋往后一仰,一串鼻血飞到空中。
他倒了下去,吴大将身一侧,道:
“报告霸王!小猪头醒了!”
“醒了?”
二丫将兔子往吴大怀里一塞,“给我哥加餐的!”
说着她就跑回去看热闹去了。
双玉坐起身,本来还能忍住疼,看到二丫的背影远去,哇的一声哭出来。
钱娘子闻声跑出来,瞧见双玉的鼻血,“吴大你又欺负人!”
“我没有!”
吴大瞧着钱娘子要来揍自己,慌忙跑走。
院子里鸡鸭受惊乱叫。
钱娘子抱起双玉哄道:“不哭了不哭了,等下钱姨帮你打他。”
“吴大打我、姐姐不要我了……”双玉趴在钱娘子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呜呜……”
外头闹着,二丫跑向专门做治疗的小竹屋。
正巧杏娘从里头出来。
“怎么了?阿娘怎么也唉声叹气的?”
站在杏娘身边的赵娘子叹了口气,“昏迷的时候,还能喂得进去汤药粥水,这醒过来,反倒不吃不喝了。”
杏娘听儿子说过树林里的事情了,她摇摇头,“小子有骨气,哀莫过心死。”
什么跟什么,二丫听不懂。
“我来我来!”
二丫跃跃欲试,她拍拍满是尘土的手,接过托盘,“还没有本、本。”
她第一次“本”,是想要说本王,她娘将手放到腰间。
第二次“本”,是想要说本姑奶奶,她娘摸出了针包。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道:“还没有本二丫喂不进去的东西。”
二丫端着汤药和稀粥,一脚踹开竹门。
“小猪头~姐姐来喂你吃药了~”
她口中的小猪头,在她娘的治疗下,脸已经消肿了,一点也不像军营里出来的黑皮小莽夫,跟院子里的猴子长得也不一样。
像粉团捏出来的,冰雪雕出来的。
长长的睫毛、红红的嘴唇。
闭着眼纹丝不动的样子,跟窑里刚烧出来的瓷人一样,没有一点生气。
这个年纪的二丫,并不会为美色所动,她啪啪拍着他的脸,“喂!醒醒!该吃药了!”
喊了许久。
没有一点动静。
吴大和另外两个孩子,也进来了,就趴在竹床另一边。
“霸王,他这真的不是死了吗?”
“不应该啊,有脉搏的。”
二丫起身、上手,食指和大拇指配合,用力一撑,他的眼皮便被迫睁开,“你们看,死人眼珠子不是这样的。”
小孩:“……”
眼皮合不上,他也不说话,连个表情也没有。
正是应了杏娘那句“哀莫大于心死”。
可二丫和吴大他们哪里懂得什么心死不死的呢?
旁边那孩子双手托着下巴,一本正经道:“我听说可以嘴对嘴喂。”
“什么叫嘴对嘴喂?”二丫松了手问。
他认真解释:“就是喝一口往他嘴里吐一口。”
二丫有些嫌弃,“可行吗?”
“可行的,我在墙头上瞧过,清汤大老爷家的冯老二,经常这么干,他家小娘子这么一喂他就醒了,嘴巴啃啃活蹦乱跳的。”
“救人不行,吐口水我可以!”吴大豪情万丈伸手,“我来。”
小孩无以复加的绝望,又复加了一层。
他闭着眼睛,暗暗咬紧牙关。
二丫一把拍开吴大的手,“脏不脏?看本王的!”
她往小孩脖子下塞了个竹编的枕头,将脑袋垫高,而后捏着他的脸,用勺子强行撬开他的牙关。
二丫将药喂进嘴巴的同时,吴大立刻配合将他下巴推上去,双手捏紧他嘴巴。
小伙伴们齐心合力,不允许汤药漏出来一滴。
“这不就进去了?”
对伤重有病之人来说,将药喝进去是最重要的。
二丫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慧而骄傲。
只是蛮力太过总会有副作用,药喝完,才准备喝粥,白瓷勺面变红——
粥水喂进去,牙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