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伸手抓住小孩衣领,好巧不巧,他被树枝绊脚,一个趔趄。
手里的刀没握稳,飞了出去。
刺啦一声。
他摔倒的时候,衣裳也被撕了。
对他们来说,这小孩只要有口气在,能用就行。
其他无所谓。
百夫长带着吃痛的声音,怒道:“打!”
皇子又如何?
先帝已经故去多年,当今皇帝对这个兄弟压根不在意。
他们今天将他用完,直接扔在这林子里,夜里自然会有野兽啃了他。
回头点兵少人,查到此处,看到骨头,大家也只当他是受不住军中苦,自己当了逃兵。
无父无母无亲人,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
不会有人追究。
小孩也很清楚。
拳脚落在身上,他吐了两口血,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风吹来,树叶翻着手掌,好像在同他打招呼。
他好像看到一个人影,还发着光。
这里不会有别人。
所以,那是来接自己的小神仙吗?
他要死了……
死了也好……
二丫隔着叶片与那小孩遥遥对视一眼。
不管是人是妖、是拉屎还是吃小孩,这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行为,着实令人不耻。
她想下去救人,可她也是个小孩。
救人的前提是能够自保。
人家的拳头比自己脑袋还大,一拳就能送自己去和阎王爷拜把子。
而且这样的拳头不止一个,是八个。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跑啊,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跑了?”
——“喊啊,怎么不喊了?”
——“呸!”
——“小东西还挺有骨气,你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谁说喊破喉咙没人救的?姑奶奶我就是他的破喉咙!”
二丫摸到放在背篓里的弓箭,小脑袋瓜急速运转,她最多只能射死一个,就会暴露自己。
一旦暴露,她不仅太阳下山之前回不了家,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正面硬对不是好选择。
她将弓挂到脖子上,嘴里叼着箭,继续往上爬,仗着年纪小、身量轻,她爬到树顶上。
张弓搭箭。
正要射出去,又松了弓弦——
单单一支箭还引不起什么风浪。
树干越往顶端越软,经风一吹,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折断。
二丫随着风摇摆,从袖子里抠出一把小刀,在箭上刻了个记号。
南褚的。
夏褚隔三差五就要打一仗,永州驻军防的就是南褚。
她将弓拉满,朝着大帐射去。
羽箭飞出去的时候,树干一同受力折断,二丫手脚灵敏,随树头掉下去的瞬间,一把抓住树干,迅速爬进叶丛里。
树头干净利落滚下去,正好砸到百夫长脑袋上。
“什么人?!”
瞧着断枝位置,分明是受力折断。
几个人疑心树上有人,走到树下,正要抬头,却听到营中急号。
是战备警戒。
有敌军来犯。
各营队会立刻集合点名。
这个时候若是不能出现,只怕会被当做叛徒处置了。
四个人片刻不敢耽误,衣裳都来不及好好穿,抱着就跑。
今日这号声来得如此之快,倒也是巧合。
外头来的大官巡营到这方附近,二丫的羽箭射到一个哨兵的帽子上,刚好被那大官瞧见。
也算是天不亡他。
二丫瞧着人走远,麻溜落地。
“喂,喂,醒醒?”
二丫将人翻过来,小手搭了脉,确定还活着,又啪啪扇着他的小脸蛋,“快醒醒!”
小孩嘴角眼角挂着血,脑袋跟被几十只蜜蜂蛰过一般,眼睛只剩一条线。
身上还有几处伤口,正在流血。
“哎呀!你长得像什么不好,偏偏像猪头,难怪他们刚刚想吃你。”
初冬天已冷,小孩的衣裳都穿不了了。
二丫从自己身上匀他两件,一边替他穿上,一边继续自言自语:
“阿娘果然没有骗我,这军中真的藏了吃小孩的妖怪!”
此地不宜久留,但他在流血,不包扎直接走,血迹会暴露行踪。
军营中人是城里的清汤大老爷都惹不起的,爹爹不在,若是将军中人引去医馆,那可是不小的麻烦。
二丫不会为了救人害家人。
她将腰间小荷包解下,掏出一枚姜片塞到小孩舌下,又拿出一瓶金疮药,用他的破布衣裳,替他包扎止血。
“小猪头,你是哪家的小孩?”
“你也是来找你爹的吗?”
“你阿娘呢?”
二丫包扎的速度极快,动手还不忘安慰:
“你别怕!我阿娘是永州的活菩萨,骨头都能给你医出三两肉来,路过的猫猫狗狗都救,她要是见到你,保管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