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宫里的人来到摄政王府。
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公公潘献忠。
他来摄政王府一向都是礼遇有加的。
破山命人沏了上好的洞庭碧螺春,安排他在前院正厅候着,绿萼去寝殿三次,听着声音不对,不敢进去打扰。
潘公公等得着急,再三催促,连太后也搬出来了。
破山安抚着,亲自出门问绿萼是怎么回事儿?
“没说是太后娘娘的人吗?”
绿萼无辜,“说了,一开口便被轰出来了,眼下王爷正……正在兴头上,再要去扰,怕是要吃板子的。”
“怎么会这样?”
破山不理解,他小声嘀咕:“莫不还在为着赐婚的事,与宫里置气呢?”
绿萼摇头,“不知道。”
“还不知道以后什么情况。”破山犹豫再三,“你再去通报一遍。”
绿萼不得已,蹑手蹑脚进了寝殿,站在帘子外禀告:
“王爷,太后娘娘派人送了赏赐来。”
墨承影正高兴,无端被扰,十分不悦,“再废话,将你脖子拧断。”
沈雁归听着,这三番两次进来,只怕是有话要说。
她清了清嗓子,“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绿萼咬咬牙,“王爷恕罪,太后行赏,论礼,王妃该出去谢恩的。”
太后啊,摄政王传言中的心上人,年纪轻轻便手握权柄,掌控天下。
无论从哪个层面,这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
沈雁归从善如流:“好。”
“好什么?”
墨承影丝毫没有要放她离开的意思,他朝外头道:
“什么东西也配我夫人去跪谢?让潘献忠滚!不滚将他狗腿打断,谁敢再来扰,一律军棍伺候,打死算完!”
绿萼麻溜出来。
沈雁归觉得不妥,“王爷,那可是太后娘娘……”
“那又如何?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像你,在我面前放肆罢了。”
???
谁像谁?
摄政王是不是搞错了?
一定是王爷消耗太过,身心疲乏,说错了。
“王爷还在为皇上赐婚一事生气吗?”沈雁归想着前几日,他派人回去给母亲撑腰,心里还是愿意为他着想的,“太后娘娘或许也不知情。”
“你在说什么?”
“坊间传闻,王爷与太后……”
“住口。”
听到自己和太后放在一起说出来就烦,便忍不住凶了她一句,压着的声音里,有自己这些年来纵容谣言散布的自责,还有三分莫名的委屈。
墨承影现在气得不想同她在一处。
几番过后,她精疲力竭,他却在这时说起过往。
彼年,南褚国来犯,西路大军奉旨增援,战事平定后,在永州城外驻军整顿。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生事。
那时候的墨承影才十一岁,弱小而善良,偏偏生得好容貌,像晒不化的白雪团子,粉雕玉砌,软软糯糯。
这在糙汉如云的军中,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一开始大家还会忌惮他的皇子身份,逐渐发现他早已被京城遗忘,无权无势,没有任何依靠。
言语的欺辱,也渐渐变成动手动脚。
有一次百夫长伙同三人,将他骗去林子,想要同他进出寒英园,他被逼急了,动刀伤了百夫长,结果被四个人一顿拳脚伺候。
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动弹不得。
想要呼救,声音还盖不过林风。
衣裳没了,他成了林中一只待宰的羔羊,连自尽的力气也没有。
第11章 前尘2
若不是军中临时吹响集合号角,墨承影那一次别说是清白,只怕四人过后,他小命也要丢下。
号声紧急,他们什么都来不及做,也并未带走墨承影。
墨承影原以为是天意,谁知下一刻便有个小姑娘背着弓箭出现。
这就是年仅八岁的沈雁归。
是她偷偷往大帐射了一支箭,而那箭上有南褚国军队的标识,这才引起号角声。
她看上去什么都懂,第一时间帮他穿了遮羞的衣裳,可又好像什么都不懂,张口就问:
“他们刚刚是不是想吃你啊?”
“阿娘果然没骗我,这军中确实有人吃小孩。”
那时候的沈雁归是个话痨,一边帮他上药包扎,一边絮絮叨叨。
“你是哪家的小孩?”
“你阿娘呢?”
“你别怕,我阿娘是永州活菩萨,路过的猫猫狗狗都救,她不会放过你的。”
伤口包扎完,她问他能不能走,彼时墨承影就剩下一口气,连看人都是三四个,根本走不了。
女孩子小时候总是比男孩子长得快些,似墨承影这种,在军中吃个馒头还会被抢走一半的主儿,愈发显小。
沈雁归往他舌下压了一片姜,然后将人背出林子,背回自家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