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白天天气不错,晚上却突然刮起了冷风, 月亮也被隐藏在了云层之下。
天色暗下,虽然开着窗,可云青锦却几乎看不清周围。他摸索着向两边探去,一不小心碰到硌手的木头,手指被上边的毛刺瞬间刺出鲜血,他下意识缩了回去。
突然,脚边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圆圆的一个,他轻轻摸索着拿起,却发现上面有个缺口,是咬痕,用手戳了下还能闻到酸味——竟然是那个被他丢落的李子。
酸意直冲鼻腔,嘴里本能地分泌涎水,干涸的唇角被他抿了抿终于有了点润意。可马上就更干涩了。
手里的李子被他握住猛地砸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直到李子被彻底砸烂,他一时没握住让李子核掉进木柴堆里找不着才罢手。
他瘫坐在地,喘着粗气,心中恨意滔天。那酸溜溜的诗根本不是他写的,为什么要污蔑他?就像四年前那样。
可他实在太渴了!恨意没办法解渴,酸意刺激得他脑袋突突地跳。他抛开脑子里所有的念头,向外爬去。
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直觉挪动膝盖。一个木桶倏地出现在他指尖的触感里,里面竟然是水。
云青锦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头栽进水桶里大口吞咽了起来。不知怎么,他竟觉得这水格外甘甜。可怎么可能?他记得被关进来时分明看到一个小厮正拎着木桶躲在木柴堆后恶狠狠地看着他。后来门被上锁,小厮趁乱不见了。
被他留下来的木桶里怎么可能是干净的水呢?
解了渴,他的理智重归。可水已入喉,如今计较多少有点晚了。
“二公子!”嬷嬷照顾云青锦多年,心中不忍便偷着跑来给他送吃食。她燃起火折子,哪曾想竟看到倒在打翻的水桶旁没了反应的云青锦。
云青锦被嬷嬷自作主张叫来人送去了医馆。黎姬知道这件事时云青锦刚被送出府不久,但她没有阻止。她已经知道云青锦昏迷,凡事有度,她没必要因此引云项安不满。
云项安还是有些疼这个嫡子的,若不是这次被气得晕过去,恐怕今天一早就会把云青锦放了。
“竟昏迷了?”盛邛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他明明掐诀换了那桶水,他走时那里已经是桶浸过霜荧草的山泉水。
兴许他并没有喝那水,也有别的可能。盛邛无意深究。
他此时手里正拿着一叠难以言说的情诗,光看几行就觉得酸涩得掉牙。盛邛点墨提笔,照着随手拿的一张模仿笔迹一气呵成。
“水荡菱深处,颠倒缠绵时。皎月照香汗,挽颈问卿心。”
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诗是他四年以前写的。盛邛来了之后直接忽略了这种“小爱好”,这些也不知被藏到哪里去了。今日才被他突然翻出来。
兴许有那么一两张被人弄丢了,最后落到了黎姬手里。
没有人知道从前夫子布置的功课都是云青锦帮他代笔的,只是稍稍改了些写字习惯,免得完全一样。也没人知道云邛的字迹从很早开始就无意识地模仿起了云青锦。
云青锦的字迹至今没有太大变化,可云邛却不再是云邛。
盛邛此时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四年以前甚至更久远的时候,有关他的一点细枝末节的习惯几乎没什么人记得清。给他们教书的夫子也换了一茬又一茬。
哪怕是黎姬,也记不太起他以前略显稚嫩的字迹是什么样的,即使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盛邛想了想,又用如今的字迹重新誊抄了一遍所有的诗,没了模仿这一步,他挥笔成句,速度比方才那张快了不少。
笔停,盛邛把这些全部放回了原处。起身,朝正院的方向走去。云项安也该醒了。
云项安一醒来就看到庶子守在床外,静身伫立。
“你守了我一夜?”云项安坐起身,接过盛邛递上的温水,声音不算生冷却也没有太大情绪,“回去吧。”
“云邛恰巧有空便来看望父亲,并未守夜。”盛邛接过空了的杯子,垂眼道。
云项安微微发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云青锦那臭小子如何了?可有说什么?”云项安揉了揉眉心,转移了话题。
盛邛摇头道,“他身体受不住晕过去了。”
“什么!我只是让你们把他绑起来,没让你们对他动手!”云项安声音顿时急促起来。
盛邛被无端质疑,冷静地拱了拱手,“青锦已经被送去医馆救治,父亲莫担心。”
云项安连忙让盛邛带着他去医馆。马车上,云项安坐在主位,手指叩了叩车内一侧的茶几,“我方才言重了。可你作为兄长,照看好幼弟是你的职责所在。”无论是青锦走上歧路还是身弱晕倒,云邛都不应该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