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壹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竟然有了一滴泪,他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哭。沉默了一瞬,他开始和矜负羽一起找起了尸体。
数个时辰过后,矜负羽的眼睛在满目血色里已经晕得看不清了,突然, 他听到小壹近乎嘶哑的声音,“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盛将军突然折了回来。他在半路遇到了陈叙,便让陈叙率军追击蛮敌。他突然回来,是因为似乎遗漏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小壹和矜负羽一起望向他,小壹缓缓地指了指他的不远处。
盛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盛邛——依旧是女子的打扮,却再也不会装作女子那样,和他夫人一样笑了。是了,在这世上,他再也看不见那样的笑了。
矜负羽立刻冲过去抱起他, 拍了拍他的脸, 却没得到任何反应。盛玿慢他一步, 捡起了身旁染了血的玉佩。玉佩裂开一道缝隙, 露出一点赤色。
或许只是血渗到玉佩里去了。盛玿解开盔甲,用衣服擦了擦玉佩, 酉鸡形状的玉佩重新剔透发亮,他犹豫着,触碰了一下玉佩裂缝里并没被擦掉的赤色——那是一颗红豆。
“阿玿,我给肚子里的孩子做了块玉佩。你肯定猜不到,玉佩里放了颗红豆。阿玿,我好想你,希望你早日归来,不要受伤。”
他猛地想起在外御敌时夫人曾给他写的信。当时他还在想,除了他夫人,哪有人会把红豆放进玉佩里,如此奇怪。
“红豆,红豆……”盛将军用握剑杀敌的大手捧着那颗不起眼的红豆。他甚至不敢再去看一眼躺在地上、永远不会醒来的人。可他骗不了自己,盛邛竟然真的是他的孩子!
怪不得,他看到盛邛觉得格外亲近,忍不住和他多说话。怪不得,盛邛女子的模样和夫人那么像。
盛玿几近崩溃。妻子,孩子,全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盛玿丢了长剑,仰天大哭。他之前唯一一次流泪,是得知夫人被害的时候,若不是知道孩子还活着,他早就随夫人一道去了。
他在战场上命悬一线的时候,时刻记着远在长安等着他回去的孩子,他告诉自己必须活着回去,至少要见见夫人给自己留下的唯一血脉。因为这个想法 ,他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艰险。
他冷笑一声,老天爷真是吝啬,给了他见到盛邛的机会,却不让他早早知道那是他的孩子。现在他知道了真相,却得到了一具尸体。
“将军,您还是振作一些。”小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轻声劝道。
“傅予,你告诉我!为什么,盛邛才是我的孩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盛玿突然用剑指着矜负羽,颤着声音苦笑道。
矜负羽愣愣地看着他,什么叫作盛邛是师父的孩子?那齐游又是谁?
善宜是师父的好友,不可能骗他。除非……除非,善宜也不知情。矜负羽踉跄了一下,突然想到了在盛府看到的两张批命。
“盛邛和齐游,同年同月同日生。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把他们换了?”矜负羽甩了甩昏沉的脑子,想到了一种可能。
此时早已变成阿飘的盛邛浮在空中,默默看着这一切,可惜没人看得到他。
“哼,还有心情看热闹呢。”馍馍捧着烧焦的羽毛,委屈巴巴地抱怨道,“这下连回都回不去了。”
盛邛拍了拍馍馍的小脑袋瓜子。他用了血阵,没有被天道吞噬,全靠馍馍和他一起分担了天道的攻击。问题不大,不过报应也是有的,就是暂时回不去了。
“说不定我们回去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馍馍小眼睛一瞪,气鼓鼓地说道。
如今盛玿知道齐游不是自己的儿子,肯定不会帮齐游,齐游这个气运之子就少了一大助力。它用鸡爪子想想也知道,司命派盛邛来当反派,现在盛邛却搞出个隐藏剧情,司命知道此事绝对要气炸了。
“好果子吃?”盛邛提起馍馍抖了抖,指责道,“你偷偷藏了好吃的,没告诉我?”
“没,没什么。”馍馍打着哈哈,差点说露嘴了。它一晃身体,故意躺下装死。这是半空中,还好馍馍现在是一只阿飘,即使倒下也不至于摔到地上去。
所幸他们在空中闲着没事的瞎聊也没人能听到。
突然,盛邛感觉到了一个无形的牵引力。
只见盛玿骑上了马,眼神狠厉,手中的长剑泛着嗜血的寒光。他看向已经找来一辆马车的矜负羽,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等我回去,我会让所有伤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说完,盛玿像一支所向披靡的利箭,离弦之时,便已经不见踪影。
而盛邛的尸体则被矜负羽小心地放在了马车里。矜负羽望着远处燃起烽烟的战场,他知道,盛玿说一不二。了无牵挂的盛将军一心复仇,再也没有人拦得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