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於菟伸出双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死...死了!”
贺於菟跌坐在地,围观的人群又开始乱起来,纷纷逃离这个地方。恍惚间,贺於菟发现混乱的人群中好像有很多流民,个个都骨瘦如柴,但眼神犀利。
不对劲,他们想做什么?
“啊!啊啊啊!”
没等贺於菟细想,不远处又传来惊恐的尖叫,他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身,朝声音源头冲去。
又是松香阁的姑娘!
方才姑娘们正送贵客上马车,还未来得及回到松香阁,就被几个流民连扯带扛地抢走了。
有胆子大一点的路人上前出手相救,不曾想这几个流民竟从腰间掏出短刀乱挥,在这样无法无天的威胁下,无人敢上前救人了。
这是什么世道!贺於菟有些愤慨,只身冲上前去。
虽然依岱城没有官府理事,但有几家权贵商行在顶上镇着,城中百姓该赌还赌,该色还色,但都有分寸,极少出现当街掳人或者打家劫舍的恶劣事件,更别说放火杀人了。
官府衙门是摆设,连带着安然坐在都城王座上的那位百姓们都以为也是摆设了,狮头门前那只鸣冤鼓上的尘封,早比百姓家中的臭皮膏药还要厚了。
这伙流民,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贺於菟想到。
贺於菟不会武,仗着身量和以前干农活时锻炼出来的力气,冲上去朝走在最后的那人的后脑勺就是一拳。
那流民没挨住,一下子就昏过去了,他肩上的姑娘尖叫跑开。走在前面的同伙听到声响立刻回头,几把短刀对着贺於菟就砍下来。
贺於菟不敢停留,他肯定不是持械歹徒们的对手,他只能救的了一个是一个。
就在转身逃亡的几息之间,贺於菟从身边经过的路人口中好像听见了几个字:“贺家上下被杀...”
贺家?
城中只他一家姓贺的能算得上有头有脸,这时候听到自已家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贺於菟心如擂鼓,慌不择路,不过追他的人都跑不快,还扛着松香阁的姑娘,他仗着自已对地形的熟悉很快就甩开了后面追着的流民。
他早就顾不上去找消失无踪的戈柔了,拖着只剩一只鞋子的脚往城北贺家狂奔。
贺二狗发财之后,买了许多婢女小厮在家中服侍。
但请的护院大都是花拳绣腿,这年头没人肯沉下心吃苦习武,经常偷懒出去打牌喝酒。
要是流民背后真的有人在引导带领他们,那贺府就是个纸老虎一点就破,家中财物肯定保不住。
贺於菟心急如焚往家赶,脚底被磨得生疼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求爹娘和小妹能平安无事。
等跑到家门口的时候,贺於菟披头散发污手垢面,那束发用的镶玉绣金丝发带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不过他也完全没有心思去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
贺府的大门倒了一边,婢女小厮都生死不明的躺在院子里,从院子深处传来一些细如蚊蝇的哀嚎声。
“爹!娘!来财!”
贺於菟喊完之后,全身汗毛倒立,喉咙像卡了一根鱼刺似的,控制不住地咳了两声开始干呕起来。
他跌跌撞撞往里院跑去,眼泪止不住争先恐后往外流,进二门的时候看不清脚底下的路被门槛给绊倒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带着血和泥的手用力抹了抹脸,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地的尸体,整个院子的地都染红了。
刚才那一摔,他身前衣裳全湿透了,浸了一身的血。
贺五虎用尽全力抬头往里看去,只剩一个瑟瑟发抖的婢女在院子角落伏在一具护院的尸体上无力哀嚎着。
贺五虎冲进主屋里头疯了似的找人,将面朝地下的尸体统统翻过来仔细辨认。
不是...都不是...
主屋找完了又冲到旁边的院子去找,贺来财的院子只隔着一扇拱门。
闯进了乱七八糟的房间,便看到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软床上有两具尸体上下叠在一起,是他的爹娘!
贺二狗把他娘护在身下,但最终两人还是难逃一死。
奈何对方简直就是畜生,密密麻麻的刀口遍布两具尸身。
贺於菟本想迈步上前,触摸爹娘温热的身体,但膝盖一软,他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手掌被地上的碎瓷片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血液喷涌出来。
这是...爹娘知道他爱喝,专门买来给他庆贺生辰的美酒松香笑。贺於菟视线上移,不远处那稀巴烂一堆还冒着热气的黏糊糊是窝了鸡蛋的长寿面,不知道小妹又会偷偷给他在碗底窝多几个鸡蛋。
贺来财!
贺於菟顾不上手上血流如注,爬到软床前,将爹娘尸体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