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子昂先扶着贯丘月兰上了马车,自已坐在前头驾着车。
马车咕噜咕噜地往前轧,而两个少年则快步跟在马车后面,狐狸崽子在贺於菟温柔怀抱之中翻了一个身,舒舒服服地换了个姿势窝着。
贺於菟说:“你觉得他们所说的东西会是什么血盆大口的吃人妖兽吗?”
茹承闫反问:“血盆大口的妖兽只吃花草?”
贺於菟被呛声了也不生气,赞同地点点头:“也对。”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缓缓在山南阳面停下了。正值初夏槐月,傍晚的风在暖意洋洋的日光斜影中显得有些娇羞可人了。
贯丘月兰的声音从马车掀起的车帘处传来:“此处山南,阳光水源充足,乃是幼兽最喜处,咱在附近找找吧。”
茹子昂手里提着方才白衣男子送到他手里的一株连根拔起的蓼藜红花,小心藏在马车的棉布夹层里。随即侧身将贯丘月兰扶下马车。
而后下车的贯丘月兰,一改先前在山顶的苍白病态,脸色红润,身手矫健,虚虚扶了扶夫君青竹般的手臂,就径自跳下马车并稳稳立住。
茹承闫迎着灿烂的日头,倔强地盯着那千万次出现在梦里在儿时才有的娘亲的狡黠神色,一下子温慰了内心,令他倍感温暖。
茹子昂两人相携弃车而行,缓步在小腿高的灌木丛里行进。树影疏离,飞禽走兽的嘈杂声响像是戏班弹唱,从不冷落每一个到达丛林的客人。
安详在贺於菟怀里睡了一路的白毛小兽,在他们走进丛林时,猛地一窜就消失在满眼的绿色之中。
贺於菟想伸手去抓,哪成想这小东西滑溜得很,只有手掌划过毛茸茸的尾巴的触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身影消失。
贯丘月兰突然一声清喝:“子昂小心!”
在这一声高呼过后,突如其来的寂静差点就将茹承闫逼疯了。
“爹!”
“别过去!”
......
青丘在无尽海的某处之中,是凡间连接九重天的神山。听眠是诞生在青丘山上最自由的精灵。
他诞生在所有亲族的爱意眼神中——他就是青丘三尾一族里年纪最小的狐妖。
爹爹是青丘神山的妖王,统领万妖。娘亲是九重天神女,九尾狐一族的小公主。
听眠出世那一天,青丘的彩云之下竟然下起了绵绵细雨,父亲笑着把他抱在怀里,听着雨声淅淅沥沥,娘亲则在一旁枕着雨声沉沉睡去。
两位位高权重的妖族从没在儿子身上寄望过什么庞大的理想,只希望他一生顺遂,无论何时心中无忧都能听雨枕眠,所以给他起名——听眠。
听眠活泼好动,总爱跟着爹娘上天入地地胡闹,彼时妖王势大,神女手眼通天,无论神仙还是妖魔,都纷纷献殷勤赔笑脸,哪有一点儿不肯。
直到六百年前,听眠跟着娘亲到了九天之上,和仙鹤玩耍胡闹之间掉进了天门外的玄武池里。
玄武池里种满了丈宽的仙莲,其中一朵仙莲下,藏着一个三尺长的洞,若不是亲自下池子里看,定是发觉不了的。
小听眠咕噜咕噜被吸进了这个洞口里。
谁也没想到,这洞竟连着凡间,小听眠从洞里掉进了了深山之中。
他的娘亲起初以为他因为贪玩,才长时间不见踪影,直到九天之上的星君降临,神女才觉出不对,开始寻人。
此时九天之上权力颠倒,贼心四起,叛军挟持了仙君,无数杂乱绊住了神女的脚步。
无奈之下,九尾神女以断尾传讯,才叫得凡间夫君三尾妖王开始寻找独子踪迹。
奈何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等到妖王得知独子失踪的消息时,九重天之上已过了三天。
神女寻遍九重天,发了疯,到底也没找到听眠的踪迹,只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妖王身上。
听眠彼时不过三百岁,在妖兽之中,算是幼年。
他落到凡间的了了山脉,正赶上人族除妖师在屠杀妖兽。
听眠自觉是妖族一员,从未生出逃避遁走的念头,虽说他贪玩闯祸,但当大难临头,他幼小的肩膀也并非不能挑起大梁。
妖族的反抗最终以听眠重伤而宣告失败。
仅剩的几只鼠妖在同类前仆后继的尸山血海中将重伤的听眠送进底下四通八达的鼠洞中,才得以保住性命。
多年以后,他带着他的一身旧伤,在坊琼山上偷吃蓼藜时,被玖儿看见。
听眠的伤他自已知道,是人族除妖师特殊的武器造成的。他没办法自愈,若是放任不管,最后等待他的结果只会是身死魂消。但他还没找到爹娘,他不能死。
听眠是神兽血脉,全身上下无不是精元补药,谁都想要。
玖儿身边有一白衣男子,听眠曾偷偷听到红衣少女唤他“白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