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宁渊抱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竹筐,双目通红,“瑶儿明明是我的女儿!是宁家的孩子!陛下自己有女儿,为何要抢我的女儿!”
他不停念叨着,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再次斟满,酒水在杯中晃荡,溅出些许在桌上,他浑然不觉,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他的衣衫。
坐在他身旁的宁璟瑞亦是满脸愁苦,他曾无数次憧憬过妹妹出嫁时的场景,他想要亲自背着妹妹出门。
可如今,瑶儿要从皇宫出嫁,他作为哥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满心不甘化作一杯又一杯酒水,闷头往肚子里灌。
祁婧惠听着那些宁渊反反复复说了无数次的话,她走上前,伸出手按住宁渊继续斟酒的手,轻声叹道:“瑶儿走之前还特意叮嘱,让你少喝点,醉酒伤身。”
此话一出,宁渊更觉憋闷,自己的乖女儿就要嫁人了,可他这个亲爹却不能送她出嫁,他悲从中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住女儿在小谷村亲手编织的小竹筐,默默流泪。
祁婧惠又何尝不气,女儿从宫中出嫁,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莫大的荣耀,可他们为人父母不能亲自送女儿这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程,这荣耀于他们而言又有何用。
可是,陛下当着朝臣和命妇金口玉言,这是圣旨,他们又如何能违抗,只能把这满腔愤怒生生咽下去。
“别哭了,”祁婧惠头疼道,“这些时日我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破例让我们入宫送嫁。”
宁渊和宁璟瑞一听,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一亮,宁渊激动地握住祁婧惠的手,连声说道:“惠娘,拜托你了。”
祁婧惠轻叹一声,温柔地扶起宁渊,侧头看向宁璟瑞,“大过年的,你也早些回去陪婉珍,别让她担心。”
“是。”宁璟瑞听到母亲的话,心中的烦闷消散了许多。他连忙起身,躬身道:“娘,爹,儿子先回去了。”
祁婧惠微微颔首。
宁璟瑞走后,原本倚靠在祁婧惠身上的宁渊像是突然清醒了一些,他怕自己沉重的身躯累着妻子,努力想要站直身子。可他醉得实在厉害,脚下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摇摇晃晃地,刚站直就险些摔倒。
在旁伺候的内侍们见状,急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宁渊却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对着祁婧惠咧嘴一笑。
“怎么醉成这样,”祁婧惠无奈,“罢了,我们也去休息吧。”
说着,她握住宁渊的手,向房内走去。
早已回到自己闺房内的宁玉瑶,尽管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致,却久久无法入睡。
今日发生的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
前些时日,娘亲就已经将她与秦家的约定告诉了她。原本,两家都欢欢喜喜地计划着,打算在正月的时候,请冰人上门说亲。
然而天不遂人愿,谁能想到舅舅会突然赐婚。宁玉瑶敏锐地察觉到,爹娘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异常凝重。
宁玉瑶躺在床上,惆怅叹气,她知道,舅舅和舅母是真心疼爱她的,可这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这等重要的时刻,她更希望父母能够陪在自己身边。
然而,事已至此,再多说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相信娘亲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她翻了个身,不再去想。
今日赐婚,最高兴的恐怕就只有熠哥哥了。想起秦熠那合不拢嘴的傻样,宁玉瑶忍不住轻声笑出声来,她知道,熠哥哥他不会去管那些琐事,于他而言,只要能早日完婚那便是天大的好事。
一想到自己快要和熠哥哥结为夫妻,她的脸颊就像被火烧一般,从脸颊红到耳根,她害羞地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子夜的钟声,悠然响起,穿过锦被传入宁玉瑶的耳中。
她纷杂的思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清空了杂念,安然入睡。
新的一年到来,宁玉瑶十九岁了。
正月初一清晨,天还未亮,祁婧惠就急匆匆地冲进宫中。
承武帝已经想起他在除夕宫宴上做的好事,如今酒意虽退,却心虚得不敢面对祁婧惠,最后竟想出了装病的幼稚法子,还特地将江老神医找来守在身边。
祁婧惠站在承武帝寝宫外,无奈地对着紧闭的宫门说道:“陛下龙体要紧,不可用如此大事来诓我。”
躺在龙床上的承武帝听到阿姐担忧的话语,心中愧疚到了极致。
阿姐为他殚精竭虑,为了他的皇位稳固费尽心思,可他却因为自己的过错,如今连见阿姐一面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