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只有风过,倒是将空地上的火苗鼓起二尺高,一时间焦香气四溢。
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问错了,该说点什么哄哄这人,他却忽然笑了一声,声音轻轻的,平静又安稳:“不管主上去哪里,我都会陪你一起去的。所以不用担心。”
“……哦。”姜长宁讷讷应了一声。
其实她心里道,她担心的“不在”,和他以为的“不在”,大约不是一回事,但在眼下仿佛也没有办法摊开来说。
她刚在想,要不要转移一个话题,却听耳边低低一声惊呼:“坏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鱼烤坏了。
光顾着说话,两个人谁也不太会看火候,鱼的一面已经烤得发黑,隐约飘散出焦糊味,另一面却还刚刚断生,微微凸起泛白的鱼眼珠,简直就写着死不瞑目。
眼看江寒衣的脸上止不住地流露出懊恼,她连忙安慰:“没事,也能吃。我就爱吃焦一点的,香。”
哄了好几句,这人仍旧低着头,眸子挡在额前的碎发下面,闷闷不乐的。
姜长宁无奈,轻轻地揽过他肩头:“怪我好不好?刚才不该跟你废话的,耽误我们江大厨了。别不高兴了。”
这人肩头缩了一下,像是从没被人这样哄过,受了惊一样。但终于是抬起眼睛来,声音犹犹豫豫的:“不是。”
“那是什么?”
“主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第57章 山匪
姜长宁愣了一愣, 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待回过神来,就不由得失笑。
她从他手里接过微微发烫的树枝,晃了晃那形容有些磕碜的烤鱼:“就为了这个?”
不过两条鱼罢了,吃不上又有什么要紧。他在她身边这么久,还这样没有安全感吗?会让她有点挫败啊。
江寒衣像是也不好意思,不敢看她,只盯着跳动的火苗。良久,冒出一句:“好人家的男子都会下厨。”
“那又怎么样?”
“至少能给妻主做一顿热饭。”
“……”
他想得太入神了,一时失言,等想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已经来不及了。脸腾地一下红到耳根,像是将自己也烤了一样,急急忙忙想要跳起来就走,却偏偏又丢不开手里的鱼,只能强装什么也没说过。
只是对着她的侧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姜长宁扑哧一声笑出来,凑近过去,贴着他泛粉的耳垂:“没叫错啊。”
“主上,我……”
“叫妻主。”
她倾身过去,笑得有些张扬,又不怀好意,高高扬起的唇角距少年的脸庞也不过寸许。江寒衣犹犹豫豫的,想躲,又不十分坚决,只将身体后倾,稍稍与她拉开一些距离。
要不是他素来习武,控制身体的力道好,几乎就要被她压进了满地的绿茵中。
青草柔软,叶尖轻拂,少年身着的夏衫底下,腰细得盈盈一握。
“主上别闹了,”江寒衣躲闪着视线,轻轻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好不容易捉的鱼,碰掉了就没了。”
说完,就专心致志地握着手中烤鱼的树枝,像攥着自己的命一样,目不转睛,再不理她。
姜长宁瞧着好笑,无声地压了几次嘴角,才轻声道:“寒衣,以后别自己瞎觉得。”
“什么?”
“别觉得自己没用,”她换了一副认真神色,将声音放得柔和,“你会武功,会用刀剑,还会分辩暗器毒药,比整个王府的女影卫,不,比天下间的许多女子都厉害。为什么那样说自己。”
结果这人反而被她说得更不好意思,头埋得低低的:“那些都不是良家男子该做的事。”
姜长宁不乐意了,伸手掰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与她对视。
其实也没舍得用力气,只是细长的手指落在少年尖尖的下巴上,配上他受惊似的,小鹿一样的双眸,忽地显得气氛有一点危险。
她不自觉地干咳了一声,将手松开,神情却还是严肃的:“什么叫良家?”
少年犹豫了一下,照实回答:“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凡是清白谋生的,自然都是良家子。但我……”
他是见不得光的影卫。
自幼被卖进王府,艰苦受训,摸爬滚打,与女子混迹一处,不作分别,自然也没有什么贞洁可言。领的是最低贱卑微的身份,做的是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是因为在姜长宁身边,众人才给他几分薄面,若是到了外面,本该是处处受人嫌弃,不被正眼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