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是一个女人之前,我是一个人,有自己的国家。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能让我去冒险。”她说。
他的动容与疑虑打架,瞳孔泛着幽光,言辞间更冷:“莺柳儿,你的亲人早都死了,年幼就被卖到烟花之地,你会对这样的地方有感情?”
他盯她盯得死死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什么,是她灵魂的底色么?还是她平静外表下的一丝裂纹?
洛莲没有波动,依然柔软。她已经明白他在做什么了——极致的冒犯,是一种审讯技巧,他以为这样的揭露会将她击溃。然而她很宁定,宁定得近乎温柔:“不,我还有家人。”
她反客为主给他斟了一盏茶:“你的情报准确,也挖得很深。但莺柳儿不是我的名字,那只是曾经视我为物件的人称呼我的方式。”
那图在短暂的沉默后,冷哼了一声。
这冷哼来得有些许突兀,在幽静的屋子里尤其。
哼完他自己也顿了一下,诶,好像不是很有威慑力,反而有些……幼稚。
那人眼里还是柔柔的,可他确信自己看到了挑衅。好像他方才疾言厉色的一通,都不过是小孩儿把戏。
他又嚣张起来:“我要去见你的玉珩公子了,你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洛莲难得露出几分恼火,郁闷地盯着他。
那图:“你想去见他么?”
她的白眼很克制:“我已经说过一遍了,王爷。如果你相信我,我的任务完成,你应该放我离开。若你认为我是两头吃的探子,你应该杀了我以绝后患。而不是将我圈禁在这间金屋里。”
那图仿佛被踩了尾巴,拂袖而去。隔帘因撞击发出长久的回响,清泠泠的。
羌虞。
寺庙中。
年轻的带发僧人走出来,他的眉毛被修剪得平而略细,眉尾锋利地收束,使得原本清正的相貌看上去平添几分妖异。
一身长袍是厚重的黑色,从右肩到左腋下斜挂一条金与红交织的饰物,那代表了僧人的品级,其上以斑斓的色彩绘制出繁复图案,可见地位非同一般。
旁边走出的中年人打量他片刻,无声一笑:“玉珩,亏你想得出来。”
戴珺一眨眼:“哈泰敏锐至极,只有他自己请来的人才不会引起怀疑。”
这位暴君早年在海难中死里逃生,纵残暴无度,内心还有最后一丝虔诚奉送给传说中的“海菩萨”。
海上小国也多有信奉此道,高僧空澄常年在外,海上传经,此番是因哈泰生辰将近,将人请回。
在沈万千的搭线之下,戴珺摇身一变成了空澄的大弟子。
大摇大摆进入羌虞国寺。
“洛莲姑娘还是没有消息么?”
“她恐怕……”
“若是被哈泰发现,像其他暴露的线人一样,他会让他们……”戴珺睫毛抖了抖,“死得很显眼。而不是杳无音讯。”
沈万千纵有不忍,也不得不说:“玉珩,死在海上的人……有很多,是没有痕迹留下的。”
戴珺沉默,手指摩挲那只小玉狐,半晌后道:“还请沈兄再尽力吧。”
“诶,我明白。若是……弟妹心里必定不太好受。”
提到顾衍誉,戴珺眸中神色一软,沈万千了然。
一阵风动,他神情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千万小心。哪怕有空澄大师为我们掩护,也不可对哈泰掉以轻心。他的十二护卫个顶个都是高手,一旦暴露,我们的人倾巢而出也不够。”
第196章 偷天换日
戴珺如愿见到了那图。
羌虞有些超出他预料的情况。
他来之前结合情报得出的结论是那图在国中的支持者能有半数就很不错。他们需要提供更多的支持,才能让那图顺利夺权,好给自己换回一个友善的邻居。给出的多一点也有好处,那图掌权后必定要对大庆更为亲厚。
未曾想羌虞几乎所有大臣都愿意向那图倒戈,解决不掉的麻烦是哈泰和他的护卫们。
“我王兄并非天生残暴,他也是个苦命人。流落在外时,是被当做药人买回去的。他经历了非人的痛苦,也习得了非人的武功。药物使得他无法像常人一样感受疼痛和人情,更加冷血暴虐,那十二护卫都是与他一起的药人。他杀了自己的主人,才带着他们一起逃出来。”
那图的眸光稍有些黯淡:“我曾以为还有药可医,但眼下只有一条路。”
杀了哈泰。
听了他的解释,戴珺又不那么意外了。
战争通常意味着破坏和毁灭,除了少数有资格去发战争财的人,权贵也鲜有能在战争中获得好处的。
沈万千曾告诉他,羌虞有个小郡王的宠妾喜欢东边某小海国出产的海珠,战争使得采珠的村子里村民所剩无几,原本能买到一匣海珠的价格仅能得到一颗,还不论品相。当沈万千转述这个故事时,戴珺感叹,称这样的事为战争带来的麻烦未免太冷酷,对于大部分平民而言,战争意味着更基础的保障失去,他们会经历伤痛、饥饿,甚至是掳虐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