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上它,搞定那个都尉,买你的路,也买我的路。”
在她转身的时候,她还是擦了一下眼睛。
她用冷淡的语调去掩饰哭腔:“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要你死。”
顾禹柏养伤归来,很快成了军中最受欢迎的人。他是乐临顾家优秀的后辈,出手不止能用阔绰去形容,都尉倚重他,将士们喜欢他,连陵阳来的那个二世祖也愿意跟他整日泡在一起。
都尉剿匪的事终于不能再拖,最后一役时他到底气愤,给二世祖弄了点泻药。
二世祖脱离大军去山崖边解决闹腾的肚子。
顾禹柏如鬼魅般出现,割了他的喉咙,把他推下山崖。
他没有对都尉隐瞒自己所做,都尉大惊失色,他有嫉妒和恨不假,但他更怕。陵阳的大官是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的程度,他心里再恨也没有想过杀了他的儿子。
“可我不服,”顾禹柏说,“我敬都尉如兄长,兄长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风餐露宿的是你,阵前拼杀的是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的人抢走你的功劳。”
他安慰都尉说没有关系,就说二世祖是自己失足跌落的山崖,总归已死无对证。
“兄长大可把我带回陵阳去,我愿替你去向将军报丧,告诉他长子的死讯。若将军震怒,兄长就在将军面前杀了我,以保全自己。”顾禹柏坚定而热忱,“士为知己者死,我既然能双手染血保住兄长的功劳。也愿以命证明兄长的清白。”
都尉的感动自不必说,再无后顾之忧,他有什么不能接受这结果的?
当即与他拜把子,认顾禹柏做了自己弟弟。
顾禹柏与他说起兄弟间的掏心窝子话。
他与顾家小姐两情相悦,本该顺理成章结亲,奈何族中势力被他人把持。族老为将家产笼络在自己人手中,要将她另嫁他人。若能得兄长相助,夺回顾家,成全他与顾家小姐的婚事,愿酬以半副家财,黄金三千两。
都尉答应了。
只要刀不对百姓出鞘,就不算坏了规矩。
有重兵压阵,顾怀璧自己愿意,顾氏族老们再怎么不愿,都无法拒绝这门婚事。
如果说有什么在意料之外,都尉对顾怀璧的美貌心动。
他只当这个对自己充满崇拜的小兄弟很好拿捏,污糟话也敢说出口,想共享他的新婚夜,顾禹柏加码到黄金五千两,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成亲之前他还要解决另一个隐患——唯一知道他身份的顾泼皮。
他能得到一切的合法性根基是他姓顾,他的真实身份,就连顾怀璧也不知情。
他给顾泼皮买了好酒好菜,看着他把酒喝了下去。
当他凝视那个昏沉沉睡着的无赖时,耳边仿佛听到亡魂的哭泣。
他在顾泼皮酒醉时听过他自述如何杀了自己妻儿。他还想起了伴随自己成长的很多次毒打。
于是他去外面找来了锄头——
本该伪造成酒后落水,或是摔下山崖这样的事,屋里却溅了太多血,清理起来有些麻烦。
他此刻听到外间的脚步声,不重,但清晰。
顾禹柏瞬间握紧了手中的锄头。
却看到走来的,是一身白裙的顾怀璧。
他顿时失措得像个孩子。
她的神情依旧宁定,仿佛所见根本不是如此血腥和残酷的场景。顾怀璧直接穿着她的白鞋子踩进来,鞋子边缘染上血污。
顾禹柏第一次感觉到崩溃,他的语气里带了祈求:“不,不要过来。这里……很脏。”
她站在原地没动,朝失措的顾禹柏张开双臂:“那你抱我过去。”
顾禹柏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最终打横抱起她,一步步走过满是血迹的地面,让她在室内高高的椅子上落座。
顾怀璧对他露出甜美的轻笑。
他蹲跪下去,把她的脚捧在怀里,用袖子擦干净她的鞋。
“你……为什么会来?你都……看到了。”
她笑了:“都要成亲了,总该更了解我的丈夫是什么人。”
然后顾怀璧就那么看着他清理此处。她口中哼起歌。
后来他知道了,那是一首悼亡的歌,她所背负的死亡太重了,她总是用最轻快的语调把它们哼唱出来。
顾禹柏说他还要在这里烧一些纸钱。
“为谁,你真正的父母么?”
“不,是两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他说,“至于我的父母,我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父亲为两个馒头,把我卖上了人牙子的船。”
那是他们新婚前一夜,他们并排坐在一起烧纸钱。
顾禹柏祭奠那一对与他有一段共同命运的母子,顾怀璧祭奠自己的父亲、母亲、弟弟,还有其他亲人。
新婚仪式之前,是家主的交接。